“紧急要事？”
林浩眉毛一挑，与周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玩味。
算算时间，商队放出“香料减产涨价”的消息，也该在草原上发酵得差不多了。
这位刚刚当上“总经销商”，正志得意满的阿史那·苏首领，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让他进来。”
林浩重新坐回主位，端起茶杯，神情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很快，一名身穿华贵皮袍，腰间挂着镶嵌宝石的弯刀，脸上却带着焦急与愤怒之色的突厥使者，被带进了议事厅。
他正是阿史那·苏的心腹，名叫巴特尔。
“尊敬的长史大人！”
巴特尔一进来，甚至都顾不上草原上繁琐的礼节，就急吼吼地开口道，“我们首领派我来，是想问问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汉语说得磕磕巴巴，但语气中的质问意味却毫不掩饰。
“哦？”林浩放下茶杯，淡淡地问道，“巴特尔使者，何事让你如此激动？”
“还能是什么事！就是‘月神之泪’的事！”
巴特尔从怀里掏出一张清单，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您的商队管事告诉我们，下一批香料，不仅数量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价格……价格还要再翻一倍！
长史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阿史那部落，对您忠心耿耿，为您在草原上奔走联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现在却要过河拆桥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涨红的脸上满是被人背叛的屈辱和愤怒。
在他看来，朔方城这分明是看他们把市场打开了，就想卸磨杀驴，坐地起价！
林浩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那眼神，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原本气势汹汹的巴特尔，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那个能让大地燃烧，将五百突厥精锐的头颅挂在城墙上示众的“魔神”。
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冲了？
就在议事厅的气氛压抑到极点时，林浩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诛心。
“巴特尔，你是在质问我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巴特尔浑身一颤，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
他这才想起临行前，首领阿史那·苏千叮万嘱的话：“你可以去表达我们的不满，但千万，千万不要惹怒他！”
“不……不敢！”巴特尔连忙躬下身，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小人……小人只是替我们首领心急！长史大人，您是知道的，现在整个草原的部落，都盯着我们手里的‘月神之泪’。
尤其是西边的黑狼部落首领，昨天甚至亲自带着五百头牛来换一瓶香料，被我们首领拒绝了。
他当时就放下狠话，说我们阿史那部落别太得意！
现在您突然减产提价，这让我们如何向其他部落交代？
这不是把我们阿史那部落，架在火上烤吗？！”
巴特尔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哀求。
“哦？黑狼部落？”
林浩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巴特尔的心上。
“据我所知，这个黑狼部落，最近可不太安分啊。”
林浩的语气意味深长，“我听说，他们部落的年轻人，晚上都不睡觉，喜欢成群结队地跑到狼居胥山去……看星星？”
巴特尔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惊恐地看着林浩，仿佛见了鬼一般！
狼居胥山！那是黑狼部落和白鹰部落秘密集结兵力的军事禁区！
这件事，在草原上层，是绝对的机密！
这个汉人长史，远在朔方城内，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难道他真的是无所不知的“天神”？
“我……我不知道大人您在说什么……”巴特尔的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不敢与林浩对视。
“你不知道？”林浩冷笑一声，从桌案下，拿出了一样东西，随手扔在了巴特尔的脚下。
那是一支弩箭。
一支箭头呈诡异螺旋形，专门用来破甲的，黑色的弩箭！
巴特尔看到这支弩箭，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认得这东西！前几天，一个自称是“行脚僧”的神秘人，曾经秘密拜访过黑狼部落的首领，并且向他展示过这种武器的威力！
据说，这种弩，五十步内，能轻易射穿大唐禁军的铁甲！
而现在，这支本该是最高机密的武器，竟然出现在了林浩的手中！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巴特尔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他毫不怀疑，只要林浩愿意，明天，朔方城的铁骑，就能踏平整个黑狼部落！
而他们阿史那部落，因为与黑狼部落走得近，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扑通！”
巴特尔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对着林浩连连磕头，声泪俱下。
“长史大人饶命！饶命啊！这些事……这些事我们阿史那部落真的不知情啊！我们对您，对大唐，绝对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他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减产，什么涨价，都只是这位长史大人的敲山震虎之计！他根本什么都知道！
“忠心？”林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你的忠心，就是派人来质问我？”
“小人该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请大人恕罪！”巴特尔把头磕得“砰砰”作响，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血迹。
一旁的周成，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对林浩的敬佩，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费一兵一卒，仅仅用几句话，一支弩箭，就将一个气势汹汹的草原使者，吓得肝胆俱裂，俯首帖耳。这等手段，简直神鬼莫测！
林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知道，对付草原人，一味的怀柔和施恩是不够的。
你必须在给予他们蜜糖的同时，也让他们看到你手中那把随时可以割断他们喉咙的，锋利的刀！
“起来吧。”林浩淡淡地说道。
巴特尔如蒙大赦，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回去告诉阿史那·苏。”林浩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香料的事情，是一场误会。”
“误会？”巴特尔一脸茫然。
“没错。”林浩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亲手将他扶起，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丝“和善”的微笑，
“我听闻草原上有些宵小之徒，在背后散布对我们不利的谣言，甚至暗中勾结，图谋不轨。
我担心阿史那·苏首领会被人蒙蔽，所以才用了这么一个小小的计策，试探一下他。”
“现在看来，阿史那首领，以及你的部落，都是我们朔方城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这番话说得巴特尔云里雾里，但核心意思他听懂了：之前的一切，都是考验！而他们，通过了考验！
“至于香料，”林浩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但不会减产，我还可以做主，下一批，免费再多送你们二十瓶！价格，也恢复原样。”
巴特尔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几乎不敢相信！
“不过，”林浩话锋一转，“我有一个条件。”
“大人请讲！只要我们能办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巴特尔激动地说道。
林浩的笑容变得更加意味深长，他凑到巴特尔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巴特尔的脸色，随着林浩的话语，不断地变换着。
从震惊，到犹豫，再到恍然，最后，变成了一种混杂着恐惧和兴奋的决然。
“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你明白就好。”林浩直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是成为整个草原的王，还是和那些愚蠢的家伙一起，变成我朔方城墙下的枯骨，选择权，在阿史那·苏的手里。
回去告诉他，十天后，是草原上传统的‘丰收’盛会。
我会亲自带人，去他的部落，参加这次盛会。
届时，我还会带一些你们绝对没见过的‘神迹’，给草原上的朋友们开开眼。
我希望，等我到的时候，能看到一些……让我满意的‘变化’。”
巴特尔重重地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这是林浩下的最后通牒。
他朝着林浩，行了一个草原上最隆重的抚胸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小人……明白了！小人一定将大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带给首领！”
说完，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出了议事厅。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周成忍不住问道：“侯爷，您……您让他去做什么？”
林浩走到窗边，看着远处连绵的贺兰山，淡淡地说道：“我让他，替我们去拔掉一颗钉子。”
“阿史那·苏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野心的人。
他知道，黑狼部落和白鹰部落，既是‘造物主’的棋子，也是他成为草原霸主的绊脚石。
我给了他一个选择，也给了他一个机会。”
“是啊，”周成感叹道，“一个既能向您表忠心，又能铲除异己，还能独吞未来所有贸易利润的机会。他没理由拒绝。”
“他当然不会拒绝。”林浩的眼中，闪烁着智慧与算计的光芒，“不过，光靠他们内部的争斗，还不够。”
“十天后的草原盛会，我要让所有的突厥人，都亲眼看一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力量！”
他转过头，对周成下令：“传令下去，让工坊那边，准备好我们最好的水泥样品、最亮的琉璃制品、最精炼的香料……
还有，把那台我设计的，利用杠杆和齿轮组的‘起重机’模型，也给我带上！
我要在草原上，办一场前所未有的……科技博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