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周家老宅一片静谧。
老爷子有晨练的习惯，早已出门，孙澜约了友人喝早茶，周甜学校有活动，一大早就叽叽喳喳地走了，周衍更是天未亮就去了医院。
偌大的宅子里，仿佛只剩下林知意一人，也让她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她特意起得很早，走进厨房，精心准备了一份早餐，不再是简单的清粥小菜，而是煎了恰到好处的太阳蛋，烤了吐司，还细心地热了牛奶。
她将早餐端到餐桌上，摆好餐具，然后坐在那里，有些忐忑地等待着。
直到楼上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林知意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心脏微微收紧。
当周叙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时，她努力扬起一个自认为最自然、最不带任何目的的、纯粹感激的笑容，轻声开口：“你醒了？我做了早餐，一起吃吧？”
周叙的脚步在楼梯最后一阶顿住。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浅灰色西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只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目光落在餐厅里穿着白色毛衣，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笑容的林知意身上。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暖金色，餐桌上的食物冒着热气，一切看起来温馨而美好。
然而，这画面落在周叙眼中，却只让他觉得无比刺眼，甚至可笑。
他一步步走下楼梯，步伐不快，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周叙没有走向餐桌，而是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毫不掩饰从上到下将林知意打量了一遍。
然后，他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嘲讽的嗤笑。
“林知意。”周叙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有必要吗？”
林知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有些不明所以看着他问：“怎么了吗？”
周叙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那双骤然黯淡下去的杏眸，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更甚，驱使着他吐出更伤人的话语：“你这别有用心，是不是也表现得太明显了点？”
他一边说，一边向前走了两步，逼近她，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还是说……”
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尚且平坦的小腹，语气漫不经心道：“觉得靠着这个孩子，再加上这点小恩小惠，就能在我这里换取更多？还是……别的什么？”
林知意只觉得呼吸一滞，失神望着他，原来她所有的努力，所有试图缓和关系的小心翼翼，在他眼里，原来都只是别有用心。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单纯地想谢谢他昨晚的耐心。
可周叙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看着她眼眶迅速泛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的倔强模样，一种混合着怒意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火气直冲头顶。
周叙刻意忽略掉心底那一丝细微的不适，继续用最冰冷的语调，精准地戳向她最深的痛处。
“林知意，你那个爸爸，还真是……”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一瞬不瞬凝视着她渐渐湿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够心安理得的，用着卖女儿换来的医药费，躺在高级病房里，他晚上睡得着吗？”
“轰！”
林知意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碎裂。
“周叙！”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颤抖，打断了他未尽的话语。
此刻的她浑身都在发抖，脸色苍白如纸：“你可以随意诋毁我，践踏我，把我贬低得一文不值，这些我都认了！”
她说到这里，声音已经不受控带上了哭腔～“但你不可以说我爸爸！你不可以！”
林知意终于说完这句后，泪水就再也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周叙被她这激烈的反应震了一下，心头掠过一丝极快的悔意，但骄傲和怒火让他无法低头。
他看着林知意，看着她泪流满面却依旧挺直脊梁的样子，抿紧了薄唇，没有说话。
林知意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他，伸手一把抓起桌上那盘她精心准备的早餐，连同下面垫着的精致骨瓷盘，毫不犹豫全部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哐当！”瓷盘碎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
如同他们之间，那刚刚建立起的一点点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和平假象，彻底粉碎。
而后，她再也无法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多待一秒，伸手将他推开，头也不回的跑上了楼。
周叙僵在原地，看着垃圾桶里一片狼藉的早餐，听着楼上传来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巨响，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一股空茫的烦躁和怒意席卷了他。
他烦躁地一脚踢开挡路的椅子，椅子腿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他明明应该感到痛快的，他终于又一次成功地撕破了她的伪装，让她露出了狼狈不堪的真面目。
可是……
为什么心里会这么堵？
为什么看着她那双充满恨意的泪眼时，他会有一瞬间的慌乱。
“该死！”他低咒一声，猛地转身，也离开了这个一片狼藉的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