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只余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特别？
林知意仰着头，清澈的眸光在月色下显得格外专注，她看着周叙深邃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怔忪和来不及掩饰的复杂情绪，轻声追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执着的探究：“特别，是什么意思？”
周叙喉结微动，竟一时语塞。
他惯常擅长用嘲讽和冷漠筑起高墙，此刻却被她一个简单的问题问住了。
特别是什么意思？
是注意到她强装镇定下的脆弱？是厌恶她与旁人亲近时心头窜起的无名火？还是……在她身边时，那份连自己都掌控不了的烦躁与悸动？
他沉默着，眸色深沉如夜。
林知意等待了片刻，没有得到回答。
她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和略显紧绷的下颌线，心底那份连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勇气，驱使着她，又向前踏出了小心翼翼的一步。
她沉默了片刻，声音更轻了些，却清晰地敲在周叙的心上：“特别是喜欢的意思吗？”
“你觉得我会喜欢上你吗？”周叙几乎是立刻反问，试图用惯有的高傲来掩盖内心的波动，目光紧紧锁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林知意缓缓摇了摇头，眼神坦诚得让人心头发紧：“不知道。”
她微微垂下眼眸，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里带着丝许的茫然：“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对她来说，看清周叙的心很难，而对她自己而言，在那个最初带着报复意味的计划里，想要获取周叙的感情，更是难如登天。
尤其是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她时常会陷入深深的迷茫，分不清自己偶尔的心跳失序，究竟是源于计划，还是源于别的……
她沉默了片刻，再次对他声明：“不管怎么样，孩子生下后，我就会离开。”
周叙下意识地想嗤笑，想用最刻薄的话回应她这句离开，想质问她费尽心思进来，如今又说离开，把她自己当成了什么？又把周家当成了什么？
可话语到了嘴边，在对上她低垂的眼眸，那些伤人的字句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一种前所未有的烦闷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周甜接完电话，小跑了回来：“我回来啦！你们在聊什么悄悄话呢？”
周叙深深地看了林知意一眼，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阔步离开，背影很快融入了老宅的阴影里。
“大哥怎么走了？”周甜看着周叙离开的方向，疑惑地眨眨眼，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挽住林知意的胳膊，安慰道：“知意，是不是我大哥又说什么难听的话了？你别往心里去，他那个人就是那样的，外冷内热，他对人的好，都是藏在冷冰冰的话后面的，需要很耐心才能发现呢。”
林知意轻轻摇了摇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低声道：“没什么。”
她不禁想起周叙为她讲解难题时的专注，想起他递来温水时生硬的动作，想起他因为她夜不归宿而专程去学校找她，这些细碎的，与他平日形象截然不同的片段，似乎都在印证着周甜的话。
“外面太冷了，我们快进去吧！”周甜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护着林知意往屋里走，语气带着十足的呵护，“你现在可是我们家的重点保护对象，可不能着凉了。”
两人走进温暖的老宅，周甜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兴奋地对林知意说：“对了知意，明天晚上有个慈善拍卖晚宴，我们全家都会去！每次这种时候，我大哥都会送礼物哦，想要什么都可以跟他提，不论多贵，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可阔气了！”
林知意微微一怔，轻声问道：“是给家里所有人都送吗？”
周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挽着她的手臂晃了晃：“也不是啦，以前基本上就只有我，不过今年肯定不一样了，你怀着小宝宝呢，大哥肯定也会给你准备一份的！”
她的语气天真又笃定，带着对兄长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亲昵。
看着周甜烂漫的笑容，听着她话语里对周叙自然而然的依赖和描述，林知意忽然对周甜那句“外冷内热”有了更具体的感知。
那个在外人面前冷漠倨傲、手段凌厉的周叙，在妹妹面前，或许真的只是一个不善表达，却会用实际行动默默付出的哥哥。
他对周甜的宠爱，是藏在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纵容和有求必应里的。
这份不动声色的温柔，与她之前所认知的那个恶劣的周叙，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让林知意的心绪更加复杂。
她回到房间，洗漱后躺在那张柔软却让她始终无法完全安心的大床上。
窗外月色清冷，室内一片寂静。
周甜那句重点保护对象言犹在耳，可林知意心里清楚，这份重点保护源于她腹中的孩子，源于周家对血脉的重视，却未必源于她本人。
她轻轻抚上小腹，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的存在。
她发现，自己原本坚定的心，似乎因为周叙今晚那句突兀的“特别”，和他罕见的沉默与逃离，而泛起了一丝难以平息的波澜。
第二天，关于慈善晚宴的消息在早餐桌上被正式提及。
老爷子放下筷子，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知意身上，语气和蔼却带着不容置疑：“晚上的拍卖会，知意也一起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就让阿叙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