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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王女何必如此着急

谢凤卿直到此刻才微微抬眼,目光平静地落在赫兰真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王女殿下,您提出的条件确实出乎本王意料。但既然您开门见山,本王也直言不讳——朝廷绝不会轻易允诺北疆自治。”

赫兰真瞳孔微缩,但神色不变:“摄政王殿下,我带来的不仅是三千狼骑,更是草原各部对和平的渴望。若朝廷连这点诚意都不愿给予,那我赫兰真今日便是来错了地方。”

帐内气氛再度紧绷起来,几位将领交换着眼神,有人已微微点头,有人则眉头紧锁。萧御的手指停止了敲击,缓缓握成拳头,目光如刀般射向赫兰真。

谢凤卿端坐于主位之上,身形稳如泰山。那是由北地铁杉木精心打造的交椅,扶手处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金凤展翅纹样,象征着她在北疆无可撼动的权威。赫兰真提出“北疆自治”这般石破天惊的要求,谢凤卿的神色却未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听到了一句寻常的问候。

她缓缓伸手,端起了身旁小几上的白瓷茶盏。那茶盏胎质细腻,釉色温润,是官窑特供的上品,与她玄色袍服上以金线绣成的凤凰图样相得益彰。她的手指修长有力,此刻却以一种近乎艺术的手法,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在水面的碧绿茶沫。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优雅从容,不见半分急躁,恰似她执掌北疆军政大权这些年来,面对无数危机时一贯的沉着。

帐内落针可闻,唯有杯盖轻碰盏沿的细微声响,如同平静湖面上投入的一颗小石子,激起无形的涟漪。几位将领屏息凝神,目光在谢凤卿与赫兰真之间来回移动。萧御坐在谢凤卿下首,面色看似平静,但右手食指在膝上极有规律地轻点,暴露出他内心的审慎计算。几位性如烈火的将领已然面泛红潮,手按剑柄,只待摄政王一声令下。

谢凤卿终于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看向赫兰真。那目光既不锐利,也不冰冷,却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抵人心深处。当她开口时,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清晰地传遍军帐的每个角落:“哦?不知王女所说的‘自治’,具体是何含义?本王愿闻其详。”

赫兰真见对方如此镇定,心中微微一凛。她原以为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至少会让这位摄政王神色有变,却不料对方竟如深潭般难以测度。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她只能勇往直前。她挺直脊背,宛如雪原上迎风而立的白杨,朗声道出的每一个字都清脆有力,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直率:

“很简单!北疆的土地,由北疆人自己管理!朝廷不得任意干涉!赋税如何征收,军队如何组建、由谁统领,以及处理各部纠纷的律法,都由我们北疆人自己决定!我们只需名义上尊奉大燕皇帝为主,按时朝贡即可!”她的话语如同她的箭,又快又直,直指核心,没有丝毫中原官场常见的迂回婉转。

这番言论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泼入一瓢冷水,顿时在帐内炸开。性如烈火的石勇第一个忍不住,猛地一拍座椅扶手,霍然起身,怒视赫兰真:“荒谬!这分明就是裂土封王,形同独立!朝廷岂能答应?!”石勇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军帐中回荡,他额角青筋暴起,手已不自觉地按在了剑柄上。其余将领虽未如他这般激动,却也纷纷点头,看向赫兰真的目光充满了警惕与不满。

“石将军,稍安勿躁。”谢凤卿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严,瞬间压下了帐内躁动的气氛。石勇张了张嘴,最终在谢凤卿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愤愤地坐回原位,但一双虎目仍死死瞪着赫兰真,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谢凤卿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白瓷与檀木小几接触,发出一声清脆而轻微的“咔哒”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仿佛一个明确的信号,将所有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她的身上。她的目光重新回到赫兰真身上,那目光依旧平静,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赫兰真不由自主地更加挺直了背脊。

“王女,”谢凤卿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咬得极准,确保帐内每个人都能听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北疆,自古以来便是大燕版图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然要遵循大燕的律法,接受朝廷的统一治理。此乃国本,不容动摇。”

她没有提高声调,也没有任何夸张的手势,但话语中蕴含的坚定意志和不容挑战的权威,却比任何咆哮都更有力量。这不仅是表明立场,更是在明确底线——大燕王朝对北疆的主权,是绝对不容谈判的基石。

在这一刻,军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位分别代表中原文明与草原文明的女性领袖,透过短短几句对话和无声的眼神交锋,已经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心理博弈。

赫兰真的直率与锐利,像一柄出鞘的弯刀,寒光逼人。她带来的“自治”要求,看似是投诚的条件,实则是试探大燕朝廷底线、为族人争取最大生存空间的策略。她深谙谈判之道,开局便抛出极高的要价,为后续可能的妥协留出余地。她琥珀色的眼眸中,除了坚定,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观察,她在仔细评估谢凤卿的每一分反应,试图从中窥见大燕朝廷内部的真实态度和北疆军力的虚实。

而谢凤卿的从容与平静,则如同深不可测的大海,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可能蕴藏着滔天巨浪。她何尝不知赫兰真的打算?她以“愿闻其详”诱导赫兰真尽述其要求,既是展现风度,更是为了全面了解对方的底牌。随后,她并未在具体条款上纠缠,而是直截了当地重申大燕对北疆不容置疑的主权,从根本上确立了此次谈判的基本原则。这番应对,既不失大国摄政王的风范,又寸土不让地守住了核心利益,可谓高明。

萧御在一旁静观其变,心中对谢凤卿的应对暗自赞许。他深知,面对赫兰真这般强势且极具魅力的部落领袖,任何一丝犹豫或退让都可能被对方解读为软弱,进而得寸进尺。谢凤卿此刻展现出的坚定,恰恰是维持北疆长远稳定所必需的。同时,他也注意到赫兰真在听到“此乃国本,不容动摇”时,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细微的表情变化未能逃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

赫兰真猛地站起身,动作迅猛如草原上突受惊扰的猎豹。红色骑装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在略显昏暗的军帐内划出一道刺目的流光。她脸上因激动和愤怒而泛起一层薄红,从颧骨蔓延至颈项,琥珀色的眼眸中仿佛有实质的火焰在跳动。

“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刀刃般的锋利,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一般,“我赫兰真和我的族人,宁可回到草原上去面对内斗的刀剑,也绝不接受被束缚的命运!”

赫兰真说完,毫不迟疑地转身,红色骑装下摆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她的步伐坚定而有力,靴底踏在毡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声接一声,在寂静的军帐内回荡。那六名狼骑亲卫见状,立即调整站位,形成护卫阵型,紧随其后。

帐内几位将领面色骤变,有人下意识地按住剑柄,有人则将目光投向端坐主位的谢凤卿,等待指令。萧御眼神微冷,身体微微前倾,已做好随时拦截的准备。空气仿佛被抽干,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

赫兰真离帐门仅有五步之遥时,谢凤卿终于有了动作。她并未起身,只是从容抬手,做了一个虚按的手势,语气依旧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赫兰真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

“王女何必如此着急。”谢凤卿的声音平和,却像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赫兰真离去的步伐。

赫兰真停下脚步,半侧过身,下巴微扬,眼神中满是警惕与不信任:“摄政王还有何指教?若是重复那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大道理,就不必多言了。

谢凤卿微微摇头,指尖轻轻敲击座椅扶手,发出有节奏的轻响。“自治,并不等同于独立。”她开场明义,目光扫过帐内众将,最后定格在赫兰真身上,“朝廷理解北疆地域特殊,风俗与大燕腹地有所不同。”

她稍作停顿,让这句话的含义充分沉淀,随后才继续道:“在某些非核心事务上,例如部分赋税的留存比例用于本地建设,保留部落的部分传统习俗,甚至在一定范围内组建由北疆子弟构成的守备军协助维持地方治安,这些都可以商议。”

这几项让步看似简单,实则意味深长。赋税留存意味着北疆可以获得财政自主性,传统习俗的保留关乎文化认同,而北疆子弟组成的守备军则暗含军事自主的可能。帐内几位文官模样的幕僚迅速交换眼神,有人微微点头,有人则眉头紧锁,显然在快速权衡这些提议的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