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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姐妹相聚

二月初二,龙抬头。

京城的黎明,是被一层浸透了料峭春寒的雾霭缓缓揭开的。这晨雾并非混沌一片,而是如同巧手织女用冰蚕丝织就的庞大纱幔,缥缈、湿润,又带着刺骨的寒意,沉甸甸地笼罩着鳞次栉比的屋宇楼阁,缠绕着皇城脚下每一道寂静的街巷。东方天际才刚透出一丝鱼肚白,微弱得如同宣纸上偶然晕开的淡墨,尚无力驱散这弥漫天地间的朦胧。曦光在雾气中艰难地穿行,被折射成无数道微弱而迷离的光柱,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而给这座尚未完全苏醒的巨城平添了几分不真切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虚幻感。

料峭的寒意,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它们缠绕在摄政王府那高耸的飞檐翘角之上,凝结在琉璃瓦下那些历经一冬风雪、依旧顽固残留的积雪表面,覆盖上一层晶莹的霜花。府邸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如同沉默的巨兽,紧闭着,将内里的世界与外界隔绝。门上碗口大的铜钉,整齐地排列着,在朦胧而清冷的晨曦映照下,泛着一种冷硬而晦暗的光泽,失去了往日的光亮,仿佛也沾染了这清晨的湿气与寒意。这光泽,沉静、内敛,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恰似这座府邸的主人,在那波澜不惊的平静表面之下,所深藏着的一丝凛冽而警惕的心境。

迈过那高高的门槛,穿过几重寂静的庭院,便是王府的核心——正厅。厅内,与外间的清寒截然不同,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角落那座精铜雕铸的兽首熏炉中,上好的银霜炭正无声地燃烧着,释放出持续而温和的热量,驱散了侵入骨髓的春寒。然而,这融融的暖意,却似乎始终无法穿透弥漫在厅堂空气中那一层无形的凝重。那凝重,并非来自温度,而是源于一种无声的压力,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沉寂,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连漂浮的光尘都仿佛减缓了舞动的节奏。

谢凤卿便独立于正厅那扇宽大的雕花窗棂之前。她身上并未穿着那套象征着她无上权柄、绣着繁复蟒纹的摄政王朝服,那朝服代表着责任、束缚与朝堂之上无尽的博弈。此刻,她仅着一袭玄色暗纹锦袍常服,颜色沉静如子夜,衣料上用同色丝线织就的隐隐云纹,只有在光线流转间才偶尔折射出细微的光泽,低调而内敛。如墨玉般流光的长发,并未梳成繁复华丽的宫髻,只是用一根素净无瑕的白玉簪在脑后松松挽起,几缕不听话的碎发随意垂落额角,非但不显凌乱,反而为她平添了几分历经沙场后的落拓不羁与洗尽铅华的淡漠。

她刚刚经历北境浴血鏖战,凯旋回朝不过数日。边关的凛冽风沙似乎还未从她的铠甲上完全散尽,战场那金戈铁马、血肉横飞的杀伐之气,也尚未完全从她深邃的眉宇间沉淀下来。那是一种刻入骨子里的印记,是生死边缘淬炼出的锋芒。然而,这北境带来的锐气,此刻却已然与京城特有的、无处不在的诡谲风云悄然糅合在了一起。京城的“战场”,没有硝烟,没有号角,却暗流汹涌,陷阱遍布,每一张笑脸背后都可能藏着淬毒的匕首,每一句恭维之下或许都隐含着致命的杀机。

相较于北境那明刀明枪、你死我活的痛快厮杀,眼前这看似繁华似锦、歌舞升平的京城,这才是一场真正杀人不见血、更加耗费心神的战争。这里的敌人隐藏在暗处,招式无形,攻击往往来自最意想不到的方向。这种认知,化作了更深沉的疲惫,刻入她挺直的脊背,也化作了时刻不敢松懈的警惕,沉淀在她那双清冷如寒星的眼眸深处。她站在窗边,目光似乎落在庭院中一株枯枝遒劲的老梅上,又似乎穿透了院墙,投向了那迷雾笼罩的、波谲云诡的皇城深处。

辰时三刻,摄政王府内一片肃静,唯有檐下残雪融化的滴水声,偶尔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回响。正厅里,银霜炭在精铜兽首炉中无声燃烧,暖意融融,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料峭春寒,更化不开端坐于主位之上那人眉宇间凝结的冰霜。

谢凤卿并未穿着象征权柄的摄政王朝服,仅以一袭玄色暗纹锦袍常服示人,墨玉般的长发用一根素净的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额角,为她平添了几分浴血归来的将领特有的落拓与不羁。她刚刚经历北境鏖战,凯旋回朝不过数日,边关的风沙与战场的杀伐之气尚未完全从骨子里沉淀,反而糅合了京城特有的诡谲风云,化作更深沉的疲惫与一种时刻不敢松懈的、近乎本能的警惕。相较于北境明刀明枪、你死我活的厮杀,这京城里的暗流涌动、笑里藏刀,才是真正杀人不见血的炼狱。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庭院中一株枯枝遒劲的老梅上,仿佛在欣赏那嶙峋的枝干对抗严寒的坚韧,又仿佛透过梅枝,看到了更远处波谲云诡的朝堂。北狄的狼烟虽暂熄,但京城的“战场”却刚刚拉开序幕。那些隐藏在恭维与笑脸下的算计,比北狄的弯刀更加防不胜防。

“王爷,”贴身侍女青黛步履轻盈地上前,在离主位五步远处停下,低眉顺目,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如同琴弦初拨时的微颤,“大小姐……谢云姝小姐的车驾已至府门外,仪仗颇为隆重,说是特来道贺王爷北境凯旋。”

谢凤卿并未回头,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唯有搭在紫檀木扶手之上的、指节分明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叩击了一下,发出几近于无的细微声响。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仿若冰封千里的湖面乍现一丝裂痕,转瞬即逝,却寒意凛然。

嫡姐谢云姝?在她班师回朝,于朱雀大街受万民欢呼,于宫门前接受陛下封赏当日,这位素来最爱出风头、恨不得将所有荣耀聚于一身的“好姐姐”,可是以“突发恶疾,卧床不起”为由,连面都未曾露过。赏赐倒是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如今却偏偏挑着这“龙抬头”,万物复苏、潜龙出渊的吉日,如此大张旗鼓地亲自登门“道贺”?

呵,黄鼠狼给鸡拜年,其心可诛。这“贺礼”背后,怕是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掠过谢凤卿的心头,但她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缓缓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那目光深邃如同寒潭,映不出丝毫情绪。“哦?”她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倒是难得嫡姐有心了。病体初愈,便如此劳动。”她顿了顿,似在斟酌,又似在等待什么,片刻后,才淡淡道:“开中门,请她进来吧。莫要失了礼数,让人以为我摄政王府不懂待客之道。”

“是。”青黛恭敬应声,悄然退下传达命令。她跟随谢凤卿多年,深知王爷心思缜密,每一步都自有深意。开中门,既是王爷身份应有的体面,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无论来者何人,所为何事,在这摄政王府,都需按她的规矩来。

谢凤卿终于起身,玄色衣袂随着她的动作如流水般拂过椅面,带起一阵清冽的、若有若无的冷香,似雪后初霁的松针,又似月下寒梅的幽韵。她缓步走向主位,姿态看似闲适慵懒,如同午后小憩后醒来的猎豹,优雅而从容。但若细看,便能发现她那挺得笔直的脊背,如同永不弯曲的青松,以及那双看似随意搭在扶手上、实则指节微微绷紧的手,无不透露出弓弦紧绷般的警觉与力量感。她就像一柄收入鞘中的绝世名剑,光华内敛,却随时可出鞘饮血。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每一息都仿佛被拉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不多时,前院隐隐传来环佩叮咚之声,初时细微,渐渐清晰,似珠玉相击,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种刻意彰显的繁华。紧接着,一股馥郁浓烈的百合香风率先袭入厅堂,强势地驱散了原本清冷的梅香,仿佛要将这王府正厅都染上她谢云姝的印记。

在一众衣着光鲜、训练有素的丫鬟婆子簇拥下,谢云姝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她今日显然是下了血本精心打扮过。一身正红色遍地金缠枝莲纹的贡缎袄裙,那红色鲜艳欲滴,如同燃烧的火焰,金线织就的莲花图案在光线照射下流光溢彩,几乎要晃花人眼。外罩一件同色系绣着金线凤穿牡丹图案的缂丝斗篷,领口和袖边镶着一圈雪白蓬松的极品狐裘,更衬得她脖颈修长,肤光如雪,欺霜赛雪。头上梳着时下最繁复华丽的凌云髻,插着一支赤金点翠展翅凤凰步摇,凤凰口中衔下的三缕金丝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熠熠生辉。此外,还点缀着数支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金簪,珠光宝气,华贵逼人,几乎要将这宽敞肃穆的王府正厅都映照得亮堂了几分。

与她这一身极致繁华的“昼”相比,谢凤卿那一身玄素,便成了深沉内敛的“夜”。一红一黑,一艳一素,一繁一简,形成了宛如水火般截然不同、却又极具冲击力的视觉对比,仿佛预示着两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与即将到来的激烈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