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已定,顾渊却并未急于求成。

他步履从容,在自己的气场领域内缓行,目光平静地审视着画鬼。

他在分析。

分析这只画鬼的构图色彩,以及它规则的每一个细节。

先观察,再落笔。

一幅画的成败,往往在动笔之前就已经决定了。

在他的灵视之下。

那个由灰色颜料构成的身影,不再是单纯的恐怖。

而是变成了一团由无数个混乱的信息所构成的集合体。

它在不断地模仿和学习。

模仿形态,模仿气场,甚至在试图模仿规则。

但它的模仿,始终停留在表面。

“光有形,而无神。”

顾渊在心里,给出了最专业的评价。

“而且,还有一个最致命的弱点。”

他的目光,落在了画鬼的心脏位置。

那里,有一点微弱的橘黄色光点,正在明灭不定。

那光点,很熟悉。

正是他点在那幅《灯火》上的那盏灯。

画鬼在吞噬和同化这幅画的时候,也将这盏由纯粹人间烟火气构成的灯,给一并模仿了过去。

它试图将这盏灯也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但它显然低估了这盏灯的硬度。

这盏灯,就像一颗消化不了的石头,卡在了它的核心。

不仅没有被同化,反而还在不断地从内部,侵蚀着它的规则。

让它的每一次模仿,都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杂色。

这,就是它最大的败笔。

“找到了。”

顾渊收回目光,像一个终于找到灵感的画师。

他知道,该如何下笔了。

他没有再犹豫,心念一动。

掌心那盏本就消耗不小的烟火灯笼,开始急剧压缩变形。

他舍弃了对周围大范围的庇护。

将所有的烟火之力,都凝聚于一点。

最终,一柄通体由凝练金色光芒构成的半透明画笔,出现在他手中。

笔尖处,那簇曾照亮归途的橘黄色火焰,也化为了能刺破一切黑暗的星芒。

在画笔成型的瞬间。

他体内的烟火气,也被瞬间抽空了大半。

连带着画中那盏一直明亮的长明灯,光芒都黯淡了一丝。

这是一支饱含代价的画笔。

代表着守护的觉悟,也蕴含着改写规则的力量。

而这一刻的顾渊。

也变回了那个绝对自信,绝对专注的画师。

“好了,”

做完这一切,他提着那支金色的画笔。

朝着那幅作为鬼域核心的《灯火》,走了过去。

他每一步落下,脚下的灰色颜料,都会被那股纯粹的烟火气场,给净化出一片干净的区域。

他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入无人之境般,走到了那幅画的前面。

画鬼似乎也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

那里,是它存在的核心。

它那由灰色颜料构成的身体,第一次停止了模仿。

它不再试图去理解顾渊,而是放弃了所有伪装,回归了最原始纯粹的恶意。

它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嘶吼。

一股充满了不详气息的恶意,从它身上轰然迸发。

而随着它恶意的爆发,整个展厅的灰色颜料,都开始剧烈地翻涌起来。

无数张扭曲的人脸,从墙壁和地板上浮现出来。

对着顾渊,发出无声的咆哮。

那股能污染一切的精神呓语,也变得愈发尖锐和疯狂。

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朝着顾渊的脑海里扎来。

“顾渊,小心!”

远处那个小小的安全区里,秦筝看着这恐怖的一幕,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周围那股足以将人同化的污染气息,瞬间就浓郁了数倍。

就连画中那盏本就微弱的灯火,都在这股恶意的冲击下,剧烈地摇曳了一下。

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而作为被重点照顾对象的顾渊,则像是站在了风暴的中心。

无数混乱而又充满了恶意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你救不了任何人...”

“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被世界抛弃的垃圾...”

“看看你那死去的父母,你什么都没能为他们做到...”

这些呓语直指人心最脆弱的角落,试图将他一同拖入那片灰色的疯狂深渊。

他那本就因为凝聚画笔而消耗巨大的烟火气场。

在这股A级鬼域核心的全力冲击下,也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气场边缘的光晕,不断地明灭闪烁着。

几缕最浓郁的灰色雾气,竟硬生生磨穿了气场最薄弱的一角。

如同附骨之蛆,缠绕上他的手臂。

也就在雾气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一股钻心的刺痛传来。

顾渊闷哼一声。

他看到自己的手背上,那被灰雾缠绕的地方。

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如同画布般苍白。

甚至有几道细微的灰色纹路在蔓延。

但也因为雾气接触到了他的皮肤,仿佛触碰到了某种禁忌。

下一秒。

“嗡——!”

一股更加纯粹温暖的烟火之力瞬间爆发,将那几道灰色纹路给彻底净化驱散。

那些直刺灵魂的疯狂呓语,也在这股力量面前失去了附着的根基。

如同无源之水,轰然溃散,只留下一片温暖的寂静。

与此同时,远处那个灰色身影,猛地一颤。

它那张由颜料构成的脸上,浮现出了一道与顾渊手臂上位置完全相同的裂痕。

仿佛被净化的不仅仅是那缕灰雾,更是它自身规则的一部分。

顾渊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但他的眼神里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闪过一丝更深的鄙夷。

“赝品就是赝品。”

他在心里,对眼前这个家伙的实力,给出了一个最终的判断。

“偷了我的火,却不知道火会烫手...”

顾渊的目光越过画鬼,落在了画中那盏即将熄灭的灯火上。

那不仅仅是一盏灯,更是他店里升起的烟火,是他守护的证明。

被动地站在这里,只会被画鬼的污染慢慢消磨。

他现在唯一要做,就是完成《灯火》的再创作。

他要让这个拙劣的模仿者,彻底地陷入规则崩溃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