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自己的肚子，眼泪扑簌簌落下，声音嘶哑而绝望：
“我........我怀了裴相之子，裴青越的骨肉。”
此话一出，小院中陷入一片死寂，十一和十三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连苏扬的瞳孔也骤然收缩。
女子抚摸着肚子，泣不成声：“是裴相夫人，她让我去的！就在裴公子被陛下赐婚，与陛下大婚之前，夫人说，陛下强势，公子需要懂得温柔乡的滋味，需要有个知冷知热、能屈能伸的人‘教’他床笫之术，日后才能更好的伺候陛下.........，后来，便有了这孩子。
我完成了‘任务’，夫人就让我离开相府，还给了我一大笔银票，说够我一辈子衣食无忧，我信了，我拿着钱，带着一个贴身丫鬟悄悄离开。
可是，刚出京城不到百里，就遇到了截杀！他们根本就没想让我活！那些银票是买命钱！丫鬟为了护我，被他们.........我跳了河，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她抬起头，满脸泪痕，眼中却迸发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光芒：“大人，我知道您不是一般人，求您，带我去见陛下！我要告御状！告裴相纵子行凶，草菅人命，更为了掩盖丑事，杀人灭口！陛下.........陛下她身为女子，定然会主持公道的，对不对？”
苏扬凝视着眼前这个浑身伤痕、却为了腹中孩子拼命挣扎的女子，又想到裴相如今的疯狂与裴青越在顾冥烟那里表现的深情款款、温柔体贴，他还以为，裴青越对顾冥烟，纵然有算计，或许也有几分真心。
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可笑她顾冥烟，如此精明算计，竟也信了那副虚伪皮囊。
看来，裴家这潭水，果然比他想的还要浑浊、腥臭。
这个女子，和她腹中的孩子，或许........会是一把意想不到的、刺向裴青越要害的利刃。
“如此说来，裴家追杀你只是想要灭口，并不知你怀孕之事？”
“他们不知道，我是后来离开了，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你先留在此处。”苏扬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冷静，“你的话，我会斟酌，在确保你安全，并核实你所言之前，你不能离开，也不能见任何人，包括陛下。”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和后怕。
能暂时逃离追杀，已属万幸。“谢谢大人。”她软倒在地，低声啜泣。
“带她下去，”苏扬吩咐，“安置在僻静厢房，找可靠沉稳的人看着，去请个口风紧、稳妥的大夫来，看看她的伤，还有.........”他的目光再次掠过女子隆起的腹部，语气微沉，“胎儿的情况。”
“是，主子。”十一应道，对十三使了个眼色。
十三上前，动作不算轻柔但有效地将几乎虚脱的女子搀扶起来，带离了房间。
约莫一个时辰后。
被妥善安置在另一处更整洁厢房内的女子，在喝下一碗安神汤药，并由一位沉默寡言、手法老练的嬷嬷查看了伤势、把了脉之后，终于抵不住疲惫与药力，沉沉睡去，只是睡梦中，她仍不时惊悸颤抖，呢喃着“别杀我”、“孩子”等破碎字眼。
苏扬站在廊下，夜风拂过他素色的衣袍，带来一丝丝凉意。
十一安静地侍立在一旁。
“主子，那女子身上的伤，确实是追杀所致，有新有旧，至于胎儿，嬷嬷说约莫四个月，脉象还算平稳，但母体长期惊恐奔波，亏虚甚巨，若不好生调养，恐有早产或夭折之险。”十一低声汇报。
“她所说的，与裴青越有染，受裴相夫人指使，事后被灭口，这些细节，能对上吗？”苏扬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属下已让人去查她所说的离开相府的大致日期、路线，以及当时京城附近是否有可疑的凶案或失踪报案，目前看，时间地点能模糊对上，但裴家做事干净，明面上的线索恐怕不多，至于她提到的裴相夫人身边一位姓严的嬷嬷，属下已记下，正在设法核实。”
苏扬微微颔首。
“对了，”苏扬忽然想起一事，转身看向十一，“司灵公主那边，加派两个人，远远盯着京兆尹牢房的动静即可，不必靠太近，更不可妄动。”
“主子是怕陛下对司灵公主动手？可她毕竟是大乾的公主，身份非同一般，陛下即便恼怒，也应不至于.........若是引发两国纷争？听说大乾这位新帝可是一向疼爱司灵公主的。”
“她或许不会，就怕有心之人，想要挑起两国纷争。”
“主子是怀疑，有人会借司灵公主之死，嫁祸给陛下？”十一立刻明白了苏扬的担忧，神色凝重起来。
“不无可能。”苏扬的目光投向远处，淡淡道。
“裴相如今行事越发激进，未必做不出这等祸水东引、搅乱局势的狠招，陛下囚禁司灵，虽事出有因，但终究是给了旁人可乘之机，大乾新帝若得知爱妹在我朝牢中‘意外’身亡，不论真相如何，一场干戈恐难避免，届时内忧外患，朝局必然大乱，谁最乐见其成？”
答案不言而喻，混乱，往往是某些人最想看到的，他裴家也不是什么忠君爱国之人。
“属下明白，定会叮嘱我们的人，只远观，不介入，若有异动，立刻回报。”十一郑重应下，又迟疑道，“主子，那这怀孕的女子……我们该如何处置？她所言若属实，确是一把利器，但若被裴家发现她在我们手中，很可能会反扑。”
苏扬沉吟片刻，眼中闪过冷芒：“查，但要隐秘，重点放在核实她身份、以及她与裴家尤其是裴青越之间的关联上，至于她腹中胎儿.......”他顿了顿，“暂且保着，她活着，胎儿活着，才是活生生的证据，不过，也要做好两手准备，裴家树大根深，消息未必能完全封锁。”
“是。”
“另外，”苏扬补充道，“小院需加强警戒，所有人进出要格外小心，不可引人注目，在我们准备好之前，绝不能打草惊蛇。”
“遵命！”
十一领命退下，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去布置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