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吕宫有些恍惚,似乎见过这位老者。
老者的身影逐渐和他记忆中慢慢重合。
下一刻,他心神巨颤。
这不正是那位文坛执牛耳者,天下两位大儒之一的刘春林!
不然的话,还有谁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镇妖司把守的阅卷室内...
“先...先生...”
吕宫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手都有些哆嗦。
纵然他是国子监学士,朝廷钦点的一府主考官,此时也要执弟子之礼。
刘春林身材高大,若不是一身儒衫和雪白头发,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武夫。
哦不,他脸色黝黑,一撮山羊胡,更像是农夫。
他对吕宫视若无睹,一把推开,将那份被罢黜的试卷重新拿起。
捧在手中,反复观看。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老泪纵横。
好好好!
好一个少年说,少年人当如此意气风发!
这篇文章气象宏大,有吞吐天地之意。
字字句句,如同陨石砸在心间。
如此佳作,当刻在稷下书院石碑之上,让学子日日诵读!
刘春林如醉酒一般,摇头晃脑品鉴试卷。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两句话轻描淡写,便将山村朴素好客的气息写了个淋漓尽致。
“倒也是有趣。”
这两句还不至于让如此文坛泰斗惊艳。
然而后面那两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刘春林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
这其中蕴含的生生不息、否极泰来之天道循环,何其深邃!何其光明!
如此清新明快之笔,道尽人生至理!
此诗一出,天下山水诗尽废矣!
“绝了!真是绝了!”
整个阅卷室都回荡着刘春林经久不息,发自肺腑的赞美之声。
...
吕宫跪在刘春林的面前,头垂于地,看不清脸色,但那颤抖的肩膀足以说明此时他心中的恐惧。
“为何要罢黜这份试卷?”
刘春林一脸失望,如此试卷,纵然是三岁顽童来判,都不该罢黜,吕宫身为国子监学士,岂能看不出?
读书人,又腐败掉了一个。
朝廷的科举成为了他们争权夺利的战场。
如此,还怎么有脸以君子自称,在朝堂之上正气凛然的弹劾别人!
丢人,丢人呐!!!”
其他人恭敬站在两边,大气不敢出。
“先...先生...”
“不要叫我先生,我可从来没你这样的学生,叫我...大人吧。”
“是是是...大人,学生不配做您的弟子,学生...下官是觉得此考生轻贱我们前年导通,我辈忧国忧民,夙夜匪懈,在他笔下竟成了忧虑。”
“少年人常好行乐,放纵私欲,罔顾礼法,竟成了值得夸耀的朝阳。”
“下官觉得此风若长,圣学不存,大周危矣!”
“你不老实啊。”
刘春林站起身来,“事情都到了这个田地,还在死扛什么?这些话糊弄鬼呢?”
“大人,我...”
刘春林摆了摆手。
拿起桌上的毛笔,写下四个大字:君子当诚。
下一刻,吕宫似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一般。
“大人,是李家逼我的,离京前,他恩威并施,让我一定不让这林默中举,下官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不按他说的做,下官回京之时就是被贬往岭南之时。”
“他为什么如此针对林默,这林默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吧?”
“这个下官真的不知,他们是万万不会告诉我这些的。”
“简直乌烟瘴气!!!”
刘春林咒骂了一声。
如今朝堂之上早就是党派林立,但当今陛下却充耳不闻。
现在手都已经伸到了小小的府试!
林默此时在他眼中,犹如半个圣人。
且有如此胸襟之人,若是成长起来,那就像一把利刃插进混乱不堪的朝堂之中,可快刀斩乱麻。
林默不容有失!
“此次春山乡试,林默当为解元!”
刘春林亲自为春山府前十名学子排序,并名人张榜公布。
同时派人将林默的试卷送往朝廷,吕宫则暂时关押,等候处置。
一切安排妥当,刘春林才稍稍松了口气。
“对了,那林默现在何处?”
......
“小娘子,你激怒本大仙了!”
雨夜,距离春山府百里之外的乱葬岗。
“嘎嘎嘎......”
一阵非人的、仿佛骨头摩擦的怪笑声未落,便已经是腥风大作。
一道裹挟着浓黄恶臭雾气的黑影,如同离弦的毒箭,自墓穴中激射而出,直扑沈晚宁面门!
“黄大仙,你终于敢出来了。”
沈晚宁微微侧身,便闪过了这致命一击。
她的身旁,站着一名黑衣侍女。
侍女刀下,是跪成一排抱着头的人。
其中不乏有身着官服之人。
“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跟我过不去?”
那带着臭气的黑影站定,赫然是一只学人站着的黄皮子。
“妖,都该死!”
沈晚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为了追这只黄皮子,可没少下功夫。
如今终于到了收网之时。
这黄皮子最是狡猾,实力不行仅仅四品,却足足浪费了自己几天时间。
更是该死!
“所以,去死吧!”
沈晚宁拇指一弹,长刀骤然出鞘。
刀光如匹练。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一道冰冷刺骨的寒光。
沈晚宁快如流星,一闪之间,人又回到了原位。
几息之后,黄皮子的头颅砰的掉落。
身躯轰然向着前方倒去。
脖颈断口处流出粘稠如沥青,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色妖血。
一刀,四品大妖便身首异处。
沈晚宁微微摇头。
那日和白清浅一战,自己因祸得福,被林默的一通误打误撞的救治,竟然突破了二品之境。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有如此奇遇...”
如她这般的高手,想要再突破,已经不是苦修的问题。
“大人,这些人怎么办?”
沈晚宁回过神来,看向那跪地之人。
“这些人为这黄皮子做掮,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但其中也有牵涉较浅之人,全部交给官府,让他们按大周律法处置吧。”
“是,大人!”
“走吧。”
沈晚宁正要转身,一道符篆自远方急速而来。
她眉头一皱,这是镇妖司内部的传音之符,极其珍贵,若是没有特别要紧之事,根本不会使用。
发生什么了?
沈晚宁接过符篆。
下一刻,浑身燃起了滔天怒火。
“怎么敢的!!!”
自己前脚刚走,他们就敢抓了林默?
这春山府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李家这是要造反嘛!!!
沈晚宁气不打一处来。
转头看见前方被押解而走的队伍。
她冷笑一声,朝着侍女挥了挥手。
“为妖兽做掮,出卖同胞,不管涉及此案多深,全部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