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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狭路相逢荒店中

边陲野店月朦胧,侠女初逢意气通。

箸落珍馐知世味,语惊阉宦见心忠。

忽闻血域寇天山,顿起雷霆诛恶风。

拳掌相交星斗颤,诗声剑影夜空中。

王段天正自沉吟,金盛已开口道:“姑娘孤身一人,此刻天色已晚,不如就在这家客栈暂歇一宿,明日再赶路,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那女子声音轻柔,如风拂柳絮:“如此甚好,只是此地荒无人烟,唯余我等数人,不知这客栈为何空无一人?”

唐奇接话道:“方才魏忠贤麾下锦衣卫来此,将客人尽数驱散,连店小二与掌柜也都逃走了,如今只剩空楼一座,正好供我等歇脚,倒也清净。”

敏敏嫣然一笑:“正是呢,若非如此,我们尚需付那房钱,现在倒好,整座客栈皆由我们做主。唉呀……不好,姐姐可曾用过饭?”

那女子轻摇螓首,道:“他们虽欲供我饮食,但我岂肯受其施舍?至今粒米未进。”敏敏眸光一转,见满桌珍馐犹存,便道:“此处山珍海味俱是现成,姐姐若不嫌弃,不妨将就用些。”女子目光落向那一桌佳肴,但见红橙蓝绿交织,色彩纷呈,令人食指大动。

她早已饥肠辘辘,敏敏看出她饥饿难耐,便拉她入座,执箸夹了些菜,轻声道:“姐姐请用。”女子见碗中鸭腿油亮香醇,终是难忍饥渴,举箸轻尝。鸭肉入喉,只觉一股清鲜之气顺流而下,通体舒泰,如沐春风,竟是从未尝过的绝味,众人也随之动箸,一同享用。

席间,周如昌忽然问道:“不知姑娘芳名?”女子垂首应道:“诸位称我婉儿便是。”周如昌捻须笑道:“婉儿姑娘,名如其人,清雅脱俗。令尊必是隐世高人!”

婉儿谦道:“前辈过誉。家父素来认为习武只为强身健体,从不妄称高手。他常说天外有天,江湖能人辈出。前辈年长于家父,功力定然深厚。”

周如昌摇头道:“武功高低,不在年岁,而在悟性。有人穷尽一生,未窥门径;有人一朝得道,便臻化境。令尊所言‘习武为强身’实乃至理,然若外虏犯境,我辈岂能坐视?今女真侵我大明,正是江湖儿女报国之时。纵令尊武功超群,若只知隐居自守,待国破家亡,武艺何用?”

婉儿闻言,低首沉思,片刻方抬头道:“前辈所言在理。但家父性情执拗,认定之事难改分毫。如今朝廷既有将士抗敌,难道抵挡不住女真?”

王段天叹道:“山海关虽由袁大人坐镇,与女真僵持不下,但朝中有奸宦魏忠贤把持朝纲,残害忠良,江湖豪杰闻之色变。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更怀狼子野心,意欲独霸武林。如此恶徒,姑娘认为该不该除?”

婉儿凝神细思,眸中渐现清明:“魏忠贤此等恶人,家父必深恶痛绝。若知此事,必千里寻之除之后快。家父虽性喜清净,但遇此等祸害,定会出手!”

王段天暗忖:“此隐士尚有血性,不知武功能否与魏忠贤抗衡?明日得见便知分晓。”唐奇朗声道:“令尊必是当世豪杰,明日定要好生请教!”

婉儿微笑道:“公子剑法精妙,家父见之必喜。只是他生平仅收三徒,余者皆由师兄代教。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婉儿必当禀明家父,或可破例教你。”

唐奇拱手道:“姑娘言重,在下只求指点一二,岂敢妄图拜师。令尊世外高人,在下尘世俗人,能得一二点拨已是万幸。”

敏敏忽问:“姐姐孤身下山,不惧危险么?边陲之地多豺狼虎豹……”婉儿轻叹:“自恃有些武艺,又逢家父闭关,故偷偷下山。岂料路遇歹人,幸得诸位相救。此恩此德,婉儿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所需,必当竭力相报!”

周如昌闻得“闭关”二字,好奇道:“不知令尊修炼的是何门武功?”婉儿神色一肃,道:“此乃派中机密,恕难相告。”

周如昌自知失言,忙道:“老夫唐突了。”心中却暗惊:此人武功本已登峰,再经闭关,出关时不知要达到何等境界。

敏敏笑道:“姐姐快吃,今夜与我同寝。”二人相视而笑。众人不再多言,静静用饭,不多时,已将满桌菜肴一扫而空,各自择房安歇。

月色如水,自天窗倾泻,轻抚众人睡颜。夜空星子寥落,唯明月独耀,万籁俱寂中,忽闻一声沉闷咳嗽,如闷雷炸响。

众人霎时惊醒,屏息凝神。但闻咳嗽声止,一个清亮声音响起:“师兄,此次我血域派攻打天山派,可有胜算?”那咳嗽者哑声道:“师父冰天神掌已成,天下无敌,区区天山派何足道哉!魏忠贤与师父联手,武林指日可待。徐冒天虽列四大宗师,在师父眼中不过蝼蚁!”

众人闻之皆惊,周如昌暗忖:“血域派蛰伏东北多年,竟与魏忠贤勾结!其派三大绝技血手侵城、血色迷烟掌、冰天神掌皆属阴毒,今掌门神功大成,天山派危矣!”

王段天心念电转:“徐掌门武功虽高,但血域派倾巢而出,又得阉党相助,此战凶险。莫非魏忠贤欲先取天山立威?”

唐奇暗思:“徐掌门既称宗师,必有过人之处。邪不胜正,定能识破奸计!”

敏敏与婉儿同室而眠,此时亦醒。敏敏心绪纷乱:“血域派与我鬼阴堂同属魔教,师父命我监视唐大哥,并打探徐掌门虚实,我却……却将师命置之脑后……血域派攻天山,唐大哥欲寻天山雪莲,以他性子,定会仗义出手,届时血域派高手如云,唐大哥如何能敌?”念及此,暗暗忧心。

转首见婉儿面白如纸,忙问:“姐姐怎么了?”婉儿强笑道:“无妨……只是有些冷……”敏敏为她掖紧被角,道:“秋夜寒重,需防寒气入体。家师曾说夜间运功可保真气周流。”

婉儿感激道:“还不知妹妹名讳?令师必是高人。”敏敏神色一黯:“叫我敏敏便好。家师……与令尊不同,习武是为杀伐……”言罢颊生红晕,暗愧身为魔教弟子。

此时外间谈话又起,那师弟淫笑道:“师兄可知徐冒天有女,貌若天仙?若将其擒获,不仅可逼徐老儿就范,更可……”师兄咳嗽打断:“此女深居天山,如何得手?”师弟诡笑:“只要筹谋得当,何愁不能得手?”二人齐声怪笑,声如夜枭。

婉儿内心波澜汹涌。金盛咬牙切齿,暗暗骂了句:“败类!”周如昌决意速往天山报信。王段天怒不可遏:“无耻之徒,竟敢打宗师千金主意!”唐奇热血上涌:“绝不容此等恶行得逞!”

外间二人忽见残羹,惊觉有人。师弟颤声道:“莫非有鬼?”师兄厉喝:“分明是人!仔细搜查!”师弟闻言亢奋难抑,师兄扬声大喝:“藏头露尾之辈,还不现身!”

周如昌悄声聚拢众人。唐奇目蕴寒光:“此等恶徒,留之何益?”周如昌沉吟:“虽出恶言,未必能成事。”王段天斩钉截铁:“事关天山派存亡,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金盛附和:“请师叔出手除害!”敏敏银牙紧咬:“此二人当诛!”

正当群情激愤之际,婉儿突昂首厉喝:“杀了他们!”声震屋瓦,似蕴毕生功力。众人皆惊,未料温婉如她,竟有此雷霆之怒。外间二人闻声大惊,循声逼近……

唐奇等人聚在暗室之中,屏气凝神,眼见那二人越走越近,心头俱是紧绷如弦。便在此时,婉儿身形微动,竟欲纵身而出。敏敏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衣袖,低声道:“姐姐不可冲动!”

婉儿咬牙道:“这等禽兽之徒,留着也是祸害!”唐奇沉声道:“这两人既是血域派门下,武功必有独到之处。我们六人联手虽可取胜,却不知其后是否还有援手。若引来大批血域派高手,陷入重围,后果难料。”

周如昌颔首道:“唐兄弟所言极是。血域派乃东北大派,既来图谋天山,绝不止派这两个小卒。依我之见,当以周旋为上,避免正面冲突。”

话音刚落,王段天却轻哼一声:“周兄何时这般怯懦?我看这两人不过是跳梁小丑,单凭我双指便可取其性命。他们竟敢对徐掌门千金出言不逊,今日断不能留!”

金盛闻言赞道:“王师叔说得是!这等宵小之徒,也敢在天山脚下撒野?”正说间,外头那师兄厉声喝道:“里头何人鬼鬼祟祟?方才的饭菜可是你们用了?”

周如昌朗声应道:“不错,正是我等用了。贵派行事有违侠义之道,奉劝二位速速离去。徐掌门武功卓绝,岂是你们能轻辱的?若有惊天动地的本事,何不去山海关与女真人一决高下?”

那师兄怒极反笑:“好大的口气!我血域派神功盖世,徐冒天不过徒有虚名。尔等藏头露尾,定是天山余孽,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敏敏听得柳眉倒竖,喝道:“狂妄小徒,竟敢小觑天山派!”外头二人闻得女子声音,顿时喜形于色。那师弟淫笑道:“好个泼辣的小娘子,待会......”话音未落,敏敏已是怒不可遏。唐奇厉声喝道:“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霎时间,六道身影如疾风骤雨般将两个血域派弟子围在当中,那二人万没料到暗处竟埋伏如许高手,顿时面色惨白。

周如昌沉声道:“魔教妖人,可曾听过丐帮威名?”那师兄嗤笑道:“不过一群叫花子,降龙掌法早已不复当年威风!”周如昌勃然大怒:“放肆!”话音未落,那师弟已一掌劈来,掌风凌厉竟带起阵阵罡风,直取周如昌面门。

周如昌无相擒拿手应势而出,但见他五指如钩,开合间尽显大家风范。那师弟掌法诡谲,招式间隐现莲花开谢之象,掌风过处寒意森森。二人转眼拆了十余招,周如昌擒拿手已臻化境,如幽谷弦音绵绵不绝,令旁观唐奇暗自赞叹。

另一边王段天与那师兄也已战作一团。但见那师兄拳风刚猛,每一拳皆挟风雷之势,直取要害。王段天施展飞云摘鹤手,双掌如鹤翔九天,倏忽间已搭上对方肩头。那师兄奋力挣扎,却如蚍蜉撼树。

危急间,那师兄右拳突袭王段天太阳穴,左掌扣其右腕。王段天侧首闪避,左拳如流星般击向对方面门。那师兄应变奇速,一招“龙翔云端”俯身避过,随即双拳齐出,“鱼龙灌胸”势若惊鸿。王段天双掌迎上,拳掌相交,劲风四溢,二人各退数步,凛然相视。

敏敏凝神观战,心下骇然:“这二人竟能与丐帮长老战成平手,血域派武功果然诡异。”正思忖间,忽见周如昌灼日拳轰然而出,双拳如烈日焚天,直取那师弟胸口。这一拳势若奔雷,众人皆以为必中,不料那师弟竟不闪不避,硬生生受此重击。

只听砰然巨响,那师弟身形纹丝不动,周如昌反被震退数步,脸上真气浮动。众人皆惊,万没想到此人内力如此深厚。周如昌暗运真气,风明指应声而出,指风如电,专攻要穴。那师弟掌法骤变,虽显凌乱却暗藏玄机,二人再度缠斗不休。

另一边,王段天降龙掌法接连使出,“飞龙在天”刚猛无俦,“贝龙在田”虚实相生,“神龙摆尾”更是精妙绝伦。那师兄拳法忽变,如雪花纷飞,招招凌厉,二人拳来掌往,斗得难分难解。

正当战况胶着之际,周如昌大喝一声:“看招!飞龙探云手!”但见他手法骤变,如银翼翻飞,招招连环,那师弟却如铜柱铁桩,守得滴水不漏。

突然,客栈外传来一阵苍凉吟诵: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歌声时而凄厉如泣,时而豪迈如啸,将《将进酒》的悲怆与狂放演绎得淋漓尽致。众人闻声皆惊,不约而同停手望去。但见月色如水,客栈外竹影摇曳,那吟唱之声似远似近,如醉如梦,令在场众人尽皆怔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