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现在。”
楚长风语重心长的说道：“真正的离别，从来都是猝不及防。这也是一种修行。”
陆剑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舍与茫然。他整了整身上破损的衣袍，面向楚长风，恭恭敬敬地双膝跪地，郑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触碰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师祖保重！弟子……去了！”
说完，他毅然起身，最后深深看了楚长风一眼，转身大步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少年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与决绝，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直到陆剑风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楚长风才缓缓收回目光，转向一直垂手恭立在一旁的赵大山。
他没有多言，只是并指如剑，指尖一缕凝练至极的剑意骤然出现。
他随手一弹，那道剑意金光如电般射向赵大山。
赵大山瞳孔微缩，但身体却纹丝未动，更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
他相信楚长风绝不会害他。
金光瞬息没入他的眉心，化作一道细微的金色剑纹，隐于皮肤之下。
“这道剑气，蕴含我一丝本源剑意，关键时刻可斩大乘期以下任何修士。”楚长风道，“我要你暗中跟随剑风，护他周全，非生死关头，不得现身。
三年后，带他回天剑峰。届时，我助你了结你弟弟的仇怨。”
赵大山心中凛然，更是涌起一股激动。
他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教主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保陆小子无恙！从今日起，他在明，我在暗，他去哪儿，属下便跟到哪儿！绝不负宗主所托！”
楚长风微微颔首。
他并不完全担心赵大山会阳奉阴违，那道剑气既是护身符，亦是悬顶之剑。
若赵大山真有异心，剑气感应之下，瞬息可取其性命。
赵大山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枚看似古朴的玉简，双手奉上：“教主，此乃属下辗转所得的一份‘钧天仙域’的堪舆图，虽不算详尽，但主要州域方位、大型传送阵及险地标记应有尽有，或对宗主此行有所帮助。”
楚长风接过玉简，等赵大山走后，才将神识沉入其中。
片刻后，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怪异。
地图显示，天工仙域确实与钧天仙域接壤，这算是个好消息。
但坏消息是，天工仙域位于钧天仙域的极北的叶州，而他现在所处的苍州，却在钧天仙域的最南端！
这意味着，他若想抵达天工仙域，需要一路向北，横穿整个广袤无垠、势力错综复杂的钧天仙域！
...
楚长风离开了已成废墟的黑云宗，一路向北疾行。
他刻意收敛了气息，黑袍罩体，如同一个寻常的旅人，穿行在苍州的大地上。
沿途所见，满目疮痍。
他先是路过浩然书院旧址，昔日书声琅琅、文气蒸腾的圣地，如今只剩断壁残垣，荒草萋萋。
那位曾经受他指点，以学生自居的赵中正，早已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他又来到太初圣地故地。
这里没有废墟，只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如同大地上难以愈合的伤疤。
昔日仙山楼阁、万千弟子，皆被那位青林仙君以无上法力连根拔起，掳掠而去，只留下这片空寂的死地。
天音圣地旧址上，则盘踞着一个名为“灵妙仙宗”的新兴宗门，护山大阵灵光流转，隐约能感知到一位仙人境宗主坐镇的气息。
无愧仙宗之名。
楚长风忍不住感慨，曾经的仙音缥缈，已经成为过去。
楚长风又去了云梦圣地与忘川圣地同样灵气稀薄，景象萧条。
它们未被彻底抹去，但赖以存在的核心灵脉已被仙君抽走，如同被吸干了精髓，从修炼宝地沦为了贫瘠之所，连一些低阶修士都不在此地修炼。
楚长风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些波澜。
但他也清楚弱肉强食，本是天地法则，只是这掠夺来得太过彻底和残酷。
他未作停留，继续北行。
数日后，他跨越了州界，进入了丰州地界。
与苍州这种融合的小世界不同，丰州是原本就存在于“天外天”的古老州域，天地法则更为完整稳固，灵气也显得更加醇厚平和。
他的目的地是丰州城，据说那里有通往叶州域的大型传送阵。
半月后。
楚长风抵达丰城。
此城极大，占地足有数百里。
城内街道宽阔，以白玉铺就，光可鉴人。
空中有各种造型奇特的飞行法器、仙禽异兽悠然掠过，拉出一道道绚丽的尾迹。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招牌上灵光闪烁，售卖着各种丹药、法宝、灵材，甚至还有驯服的灵兽。
行人往来，大多气息不弱，筑基、金丹随处可见，甚至偶尔能感受大乘期、渡劫期修士的存在。
然而。
楚长风无暇欣赏这繁华，径直朝着城中心走去。
他已经打听到了，丰城中心设置传送大阵，可抵达叶州。
'必须尽快抵达天工仙域，寻找解决身体的办法...'
楚长风心中很急迫。
他能感受到天劫的气息越来越清晰。
就这残体对抗天劫，必死无疑。
正当他穿过一条热闹的坊市，前方一阵喧哗引起了他的注意。
许多人围在一面巨大的、由灵光凝聚而成的公告栏前，议论纷纷。
“万法仙宫弟子发布悬赏了！快来看啊！”
有人高声喊道。
万法仙宫？
楚长风一怔。
随即，不再理会。
万法仙宫与他仇深似海，但此刻绝非节外生枝之时。
然而，就在他准备绕行而过时，人群中传来的一句议论，却让他脚步猛地一顿，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僵在原地。
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叫道：
“嘿！奇了怪了！你们快看这悬赏内容！
万法仙宫的那几位高徒……是不是搞错了？
他们兴师动众发布的悬赏，对象……竟然是一头灰毛驴？！”
灰毛驴？
楚长风霍然转身，目光如电，穿透人群，死死盯住了那灵光闪烁的悬告榜文。
黑袍下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震颤了一下。
一个尘封已久、几乎被遗忘的身影，骤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