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远心中暖流涌动,又夹杂着离别的怅然,他深深一揖到底:“学生谨记师父教诲!定当潜心向学,不负师恩。路途遥远,万望师父保重身体,早日归来。”
一旁的崔师兄也收起了平日嬉笑的模样,对着师父说到:“爹,您放心去,家里有我呢!我也会用功读书,照顾好娘,还有……督促好师弟的学问!”
师父被他这话说得差点没绷住脸上的严肃,但脸上凝重之色也稍霁,又叮嘱了崔琰几句,这才转身登车。
车马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清晨的街角。
师父这一走,崔府仿佛瞬间冷清了不少。
然而,京城的气氛,却并未因年节过去而沉寂,反而随着各地举子络绎不绝地涌入,愈发喧嚣起来。
客栈、会馆人满为患,茶楼酒肆里,随处可见穿着各色襕衫、操着不同口音的读书人。
每日里,不是这家书院举子在某酒楼举办文会,便是那省才俊在某某酒楼诗赋唱和。
偶尔也会传出某位学子一首诗词惊四座,被某位大儒高官赏识的佳话。更有那等风流韵事,如某地学子一掷千金为某位清倌人赎身的传闻,亦在市井间流传。
王明远虽大部分时间闭门苦读,但偶尔出门购置笔墨纸砚,或是被崔琰强拉出去透气,也能感受到这股扑面而来的,混杂着希望、焦虑、炫耀与机遇的氛围。
他心中暗叹,前世戏文里那些才子佳人、科举风云的桥段,果然都源于这活生生的现实,甚至比戏文里更显光怪陆离。
这数以千计的举子涌入,衣食住行,交际应酬,着实拉动了京城好大一波经济繁荣。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透窗而入,带来几分暖意。
王明远正在书房里凝神静气,书写一篇策论题目,刚理清思路,蘸饱了墨,准备落笔,就听得院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师弟!师弟!好消息!”崔琰人未到,声先至。书房门很快便被“哐当”一声推开,只见他穿着一身国子监学子的月白襕衫,额上见汗,脸颊红扑扑的,显然是刚听完讲学便一路跑回来的。
他冲到书案前,也顾不上礼仪,抓起王明远晾在旁边的一杯温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这才喘着粗气,兴奋地说道:“诶呦喂!跑死我了!师弟,后日!后日国子监要举办一场大文会!”
王明远放下笔,无奈地看着这位风风火火的师兄:“师兄慢慢说,什么文会如此激动?”
崔琰抹了把嘴,快速说道:“是祭酒大人亲自发的话,邀请了岳麓、嵩阳、应天、白鹿洞这四大书院的优秀举人前来!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让今年科场最有希望的这批人先碰碰面,混个脸熟。
日后大家同科中了进士,便是同年,提前结份善缘嘛!这等盛会,岂能错过?我虽然今年春闱不参加,但是这次文会毕竟在国子监举办,后日我带你前去!”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补充道:“按理说,以师弟你的才名,又是岳麓书院出身,本该收到岳麓那边的邀请才对。许是他们不知你住在我们府上,帖子递到寻常举子聚集的酒楼会馆去了。”
崔琰说着,也有些纳闷地挠挠头。
王明远闻言,心中了然。他游学数载,与岳麓书院多是书信往来,书院只知他大致行程,确难知晓他具体落脚在崔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