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宝船的议事厅内，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汞。
每一位在座的联盟高层，都盯着中央那面巨大的光幕。
光幕之上，代表“联盟信心指数”的K线，已经连续三天，被一根粗壮的阴线钉在跌停板上。
那鲜红的颜色，像极了铁盾门废墟上尚未干涸的血。
刺眼。
议事厅外，负责讯息传递的弟子脸色煞白，一道道加密传讯符如同催命的蝗虫，雪片般飞来。
“顾长老！我宗实力低微，挡不住墨罗之威，请求退出联盟！”
“金融秩序无用！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一切都是狗屁！”
“我们被骗了！这根本不是投资，这是催命符！”
起初的哀求，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愤怒的指责。
议事厅的门被推开。
王龙走了进来，他魁梧的身躯此刻竟有些佝偻，脚步虚浮。
他看向顾长生，嘴唇翕动，声音无比干涩。
“长生兄弟……”
“我的情报网发现，已经有不止一个盟友，在偷偷派人……联系七煞盟了。”
他们，想“弃暗投明”。
整个议事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恐慌，绝望，背叛。
这个刚刚获得辉煌胜利的新生事物，正悬于崩溃的边缘。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端坐主位、沉默不语的身影上。
顾长生。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那根刺目的红色K线。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极有规律地轻轻敲击着。
笃。
笃。
笃。
在这死寂的氛围中，这声音成了唯一的节拍，也成了压在众人心头的重锤。
终于，他停止了敲击。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恐、愤怒、或是绝望的脸。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字都砸在众人心底。
“立即启动《联盟互助血契》。”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长老猛地站起，情绪激动。
“顾长老！不可！那将动用战争债券募集到的大部分资金！我们的防御体系怎么办？墨罗下次再来，我们拿什么抵挡？”
他的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顾长生看着他，眼神没有波澜。
“王长老，我问你，我们联盟的根基是什么？”
王长老一愣，下意识道：“是……是我们所有人的合力？”
“错。”
顾长生站起身，缓步走到光幕之前。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在那根血红的K线上。
“是它。”
“是‘信用’。”
他转身，面对所有人。
“资源没了，可以再赚。”
“法宝毁了，可以再炼。”
“人死了，宗门可以再建。”
“可信用一旦破产，联盟，便万劫不复。”
“我们卖出的每一份战争债券，签订的每一份互助血契，都是以我们所有人的信用作为抵押。现在，铁盾门等三家宗门，用他们的覆灭，来检验我们的信用成色。”
“如果我们违约，这根K线，将永远归零。”
“到那时，我们所有人手中的一切，都将变成废纸。”
他一字一顿，声音斩钉截铁。
“这笔理赔，不是支出。”
“它是维持我们所有人信心的‘必要成本’。”
“是我们金融秩序的‘道’，我们必须守住。”
没有人再说话。
大厅内，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三天后。
铁盾门的废墟之上，愁云惨淡。
幸存的弟子们麻木地清理着同门的尸骨，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血腥的气味。
修为尽废的门主，瘫坐在一片瓦砾之中，一夜白头，形如枯槁。
就在这时，天际，一艘巨大的琉璃宝船破开云层，缓缓降临。
舱门打开。
顾长生一身黑袍，面色平静地走了下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队队身着联盟制式法袍的修士，他们抬着一口口沉重的储物箱。
在铁盾门所有幸存弟子呆滞、茫然、甚至带着怨恨的目光中，顾长生走到了那瘫坐的老者面前。
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他只是挥了挥手。
身后的修士们上前，将一口口储物箱全部打开。
灵光，冲天而起。
堆积如山的灵石。
足以重建护山大阵的珍稀材料。
足够所有弟子修炼百年的丹药。
各式各样的法器、符箓……
足以让他们重建宗门，甚至比以前更强的海量资源。
“根据《联盟互助血契》第三款第七条，因不可抗力导致盟友宗门资产清零，联盟将予以全额理赔。”
顾长生的声音，如同宣读一份冰冷的契约。
铁盾门门主浑浊的双眼，盯着眼前那足以让任何宗门疯狂的资源。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他以为自己等来的是抛弃，是嘲讽，是作为失败者的耻辱。
但他等来的，是契约的履行。
在这弱肉强食、背信弃义为常态的魔道，他第一次看到了“秩序”的模样。
两行滚烫的浊泪，从他干瘪的眼眶中汹涌滑落。
他挣扎着，从怀中摸索出一块残破不堪、满是裂纹的青铜阵盘，用尽全身力气，递到顾长生面前。
“顾长老……老夫……无以为报……此物，是从一处上古遗迹中所得，或许……或许对您有用……”
顾长生接过阵盘。
入手冰凉，带着古朴的镇压之意。
【大道因果算盘】在他的识海中轻轻一颤。
他没有多言，只是对着老者，微微颔首。
“保重。”
这一幕，被随行的记忆晶石完整地记录下来，化为数千份光影，瞬间传遍了魔道金融联盟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叫嚣着要退出联盟的宗门，沉默了。
那些暗中联系七煞盟的势力，惶恐了。
那些还在观望的盟友，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琉璃宝船的议事厅内，光幕之上。
那根死寂的K线，在跌停板上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猛地向上，拉出了一根笔直的、充满了力量的绿色阳线。
也就在顾长生完成理赔，履行了这份巨大因果契约的瞬间。
他感到自己的神识道种，轰然一震。
一道无形的枷锁被挣开，整个神魂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通透。
【大道因果算盘】光芒大放。
【提示：重大因果契约已履行，‘信用’道基稳固度+10%】
【提示：神识强度突破临界值，修为已达筑基后期】
顾长生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再次看向光幕，那根K线，已经收复了全部失地，甚至隐隐有突破前高的趋势。
人心，稳住了。
他转过身，面对重新燃起希望的众人。
“从现在起，战略防御阶段结束。”
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
“联盟，将转入主动猎杀。”
他的手指在光幕上轻轻一点，一幅详细的星图展开，一个移动的红点被迅速锁定。
“第一个目标——七煞盟，第三骨龙运输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