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扭曲的剧痛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粘稠与滞涩感。
周遭的空气不再是虚无，而是变成了某种看不见的泥沼，每一次呼吸，都有细密的砂砾感刮擦着肺腑。
顾长生第一时间睁开了眼。
视野所及，是一片死寂的灰败平原。
天空是铅灰色的。
没有日月星辰。
只有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色泽暗淡的乱流，在天穹之上缓慢游弋，无声无息。
地面是龟裂的黑土，寸草不生。
“这是什么鬼地方？”
赵无极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慌，他下意识撑开护体灵光，脸色却骤然煞白。
体内法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瞬间就被抽走了近三成！
那道本应璀璨的灵光，只明亮了一瞬，就黯淡得微不可见。
“我的法力！”
“这里的灵气……在吞噬我的法力！”
人群中，惊恐的呼喊此起彼伏。
苏青烟的脸色也无比凝重，她取出一枚恢复法力的上品丹药“青灵丹”，决然吞下。
下一刻，她美丽的凤目中第一次浮现出些许动摇。
药力非但没有化开，反如一头暴躁的野兽，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最终裹挟着她本就不多的法力，逸散于无形。
“丹药……失效了！”
恐慌，在所有修士心中疯狂蔓延。
在这个未知死地，法力消耗速度是外界的十倍，而赖以为生的丹药却变成了真正的“毒药”。
每个人的法力，都成了不可再生的消耗品。
一旦耗尽，唯有死路一条。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那个依旧平静得可怕的身影上。
顾长生。
包括新加入的李道尘，他抱着剑的手，指节已然泛白。
顾长生的内心早已是惊涛骇浪，脸上却看不到波澜。
【欢迎来到‘无声天冢’。】
【环境特性：高浓度‘因果乱流’。】
【规则1：所有蕴含‘正向灵气’的物品（丹药、灵石）在此地将被规则排斥，效果归零，甚至产生负面效应。】
【规则2：法力消耗速度提升1000%。】
【规则3：此地为‘通货膨胀’的死地，亦是‘负资产’的天堂。】
果然，免费的传送阵才是最贵的。
天机阁这一手釜底抽薪，直接废掉了所有修士的后勤补给，将他们打回了最原始的绝境。
“顾师兄，我们……”赵无极的声音干涩。
“慌什么。”
顾长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慢条斯理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顾长生倒出的，不是什么仙丹神药，而是一枚枚色泽灰暗、散发着淡淡霉味的……废丹。
这是他当初从丹堂低价收购来的，被认定为炼制失败，蕴含杂质与丹毒的垃圾。
一名同行的魔宗长老，血影宗的屠山，嘴角咧开一抹残忍的讥笑。
“小子，吓疯了不成？上品丹药都失效了，你拿一堆垃圾出来做什么？”
顾长生没理他。
他捏起一枚废丹，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随手丢进了嘴里。
刹那间，那枚废丹入口即化，一股驳杂却精纯的暖流轰然炸开，补充进他的丹田。
这股能量与此地的“因果乱流”竟产生了奇妙的共鸣，药效不减反增，直接翻了一倍！
【‘腐魂清神丹’（劣质版）生效，法力恢复30%。附带效果：轻微抵消‘因果乱流’侵蚀。】
顾长生感受着体内重新充盈的法力，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抬起眼，看向周围那一双双写满震惊、不解与渴望的眼睛。
“现在，我们来谈谈生意。”
“这些，是我独家发行的‘战场内部流通货币’。”
“想活下去的，可以找我租赁。”
“当然，租金很贵。”
血影宗长老屠山眼中的贪婪几乎要凝成实质，他乃元婴中期，自忖在此地依旧是食物链的顶端。
“小子，把丹药全部交出来，老夫可以饶你不死！”
话音未落，他身形便化作一道血影，裹挟着滔天威势，直扑顾长生。
李道尘的眉毛动了动，剑将出鞘。
顾长生却只是抬了抬眼皮，心神已然沉入算盘。
【锁定目标：血影宗长老·屠山。】
【分析其因果构成：73%来自‘血影宗气运借贷’，15%来自‘掠夺性因果债务’，12%为自身修为。】
【执行操作：强制平仓其‘宗门气运借贷’因果连接。】
【操作成本：5000点因果值。】
【确认执行。】
半空中，气势汹汹的屠山长老，脸上的狞笑凝固。
他体内的法力，那支撑他悬浮于空、施展滔天魔功的根基，竟在弹指间被凭空抽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我的法力！”
屠山长老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从半空中直挺挺地坠落，在坚硬的黑土上砸出一个狼狈的人形坑洞。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虚弱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比凡人还要不堪。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诡异绝伦的一幕。
一个元婴中期的强者，在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情况下，变成了一个废人。
这种未知的手段，比直接的杀戮更让人恐惧。
赵无极看着顾长生那平淡的侧脸，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明白了！
师兄根本不是在卖丹药！他是在用丹药为饵，钓出谁是忠诚的资产，谁是需要清算的不良负债！
对于敌人，师兄甚至不屑于出手，而是直接从“道”的层面，剥夺其存在的根基！
这是神罚！这是真正的魔！
顾长生缓缓走到屠山长老面前，居高临下，影子将他完全笼罩。
“现在，你还想抢吗？”
“我……我错了……顾道友，顾大师！求你饶我一命！”
屠山长老彻底崩溃了，声音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可以。”
顾长生点点头。
“签了这份‘资产抵押协议’，你的命，连同你的所有法宝、功法，暂时都是我的了。”
在所有人敬畏、恐惧、狂热的目光中，顾长生确立了在这片死地中的绝对霸权。
……
队伍休整完毕，开始朝着乱流中心深入。
越往里走，那种粘稠的压迫感就越强。
终于，在平原的尽头，他们看到了一具巨大的尸骸。
那是一个穿着古老道袍的人形生灵，盘膝而坐，早已没了生命气息，但身体却万古不腐。
他的周围，散落着无数破碎的玉石算珠。
【扫描目标：上古纪元·天机道人·残骸。】
【身份：纪元精算师。】
【死因：试图完整计算‘天道资产负债表’，遭遇‘规则反噬’，因果清零。】
顾长生的心神，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震动。
上个纪元，也有人做着和他类似的事情？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尸骸紧紧抱在怀中的一样东西上。
那是一块残破的石板。
顾长生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其从尸骸怀中取出。
石板入手冰凉，上面刻着一行扭曲的、充满了不甘与疯狂的上古文字。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些文字时，一股信息洪流涌入他的识海。
天道……那是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