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走到暗室门口，门便从里面被推开，一道身穿道袍的高挑身影走了出来。
出来的人是张道玄。
他额头与后背的衣衫，几乎被冷汗浸透，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眸却亮得惊人。
显然，这次观想课，他同样收获颇丰。
看到门口的尹流岚，张道玄微微颔首，随后侧身而过。
当他回头瞥了一眼那依旧紧闭的暗室大门，想起里面还有人未出，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挫败。
尹流岚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入暗室，身后的聂沧和苏韵锦也放轻了脚步。
暗室之中，只剩下最后四人。
其中，那位在入营考核时就异常低调，始终用兜帽罩住面容的青年，在尹流岚等人进来后不久，也悄然站起身。
他没有与任何人交流，看到尹流岚等人也无丝毫表示，只是脚步匆匆地走出了暗室。
最后，只剩三人。
东方震，林夜，以及魏淑颖。
聂沧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扫过，眼底也涌现出难以掩饰的惊异。
“这一届，当真是妖孽尽出啊。”他低声感叹。
“这三个人，任何一人的坚持时间，都已经接近我们训练营开办至今的历史极值了。”
这时，周衍也跟了进来，他低声提醒道：“总教官，按照日程，今天下午还有入营根基摸底和实战摸底，现在时间恐怕有些来不及了……”
尹流岚思索片刻，最终做出决断。
“你先带其他已经完成观想课的学员，去进行根基摸底。”
“至于实战摸底，挪到明天。”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仅剩的三人身上。
“我倒要在这里看看，这三个妖孽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是。”
周衍领命，带着常思明等人先行离开。
又是二十多分钟过去。
暗室中，东方震和林夜，几乎在同一时间，缓缓站起了身。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酣畅。
他们一同走出暗室。
“林兄，”东方震甩了甩有些发胀的脑袋，脸上挂着爽朗的笑意，“你真是我见过的同龄人里，最神秘的天才了。”
林夜也回以一笑：“东方兄也是我见过同龄人里，天赋最强的一个。”
“哈哈哈，没必要互相吹捧，”东方震摆了摆手，“我们之间迟早有一战……嗯，应该不止一战，到时候手底下见真章。”
林夜点点头。
然而，就在尹流岚、聂沧等人都以为今天这堂课终于要结束时。
林夜，在与东方震交谈完毕后，竟再次转身，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重新走进了暗室。
尹流岚的表情凝固了。
他看向身边尚未离开的周衍，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
“这小子什么情况？怎么又进去了？”
周衍的表情也有些古怪，他如实相告：“报告总教官，这……这应该已经是他第四次重新进入暗室了。”
此话一出，聂沧和苏韵锦等人，全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第四次？
难道说，这短短十几秒的休息时间，他就已经把耗尽的精神力，完全恢复了？
这怎么可能！
带着这个巨大的疑问，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扇门。
这一次，林夜在里面待了很久，都没有出来。
此刻的暗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面色愈发苍白，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的魏淑颖。
尹流岚与聂沧交换了一个眼神。
聂沧低声道：“魏淑颖在其他方面的评测虽然也排在前五，甚至前三，但终究跟东方震、张道玄比起来，算不上最顶尖。”
“但只有一项，她是远远超出其他所有人的。”
“那就是精神力强度。”
“档案里，她的精神力强度测试数值，是唯一一个破千的妖孽，其余人，普遍在三百点出头。”
尹流岚从终端上调出了林夜的资料。
这个入营前排名只有41位的青年，精神力强度那一栏，是空白，因为从未测试过。
观想法那一栏，同样是空白。
“这个林夜，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暗室内。
魏淑颖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炸开。
来自烛龙的威压，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戳刺着她的识海。
她缓缓睁开眼，放弃了继续凝视那幅图卷，想稍作喘息。
她本以为，此刻的暗室里，应该只剩下她一人了。
可当她的视线扫过不远处时，却发现林夜依旧盘坐在那里，气息平稳，神情专注，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怎么可能？！
一股强烈的不甘与好胜心，从魏淑颖心底涌起。
她知道自己在别的项目上，可能不是顶尖。
但精神力强度这一项，她不允许自己输给任何人！
她银牙紧咬，再次闭上双眼，强行将自己的心神沉入观想之中。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林夜并非是从一开始就坚持到现在。
他凭借着来来回回五次的脱战恢复，精神力无限续杯，十秒就满，才挺到了现在。
并且很不幸的是，已经有些强弩之末的她，面对的是刚刚加满精神力的林夜。
现在的他，已经能一次性坚持超过三十分钟了。
终于，又是十分钟过去，魏淑颖再也撑不住了。
她浑身大汗淋漓，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最终眼前一黑，踉跄着站起身，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暗室。
当她看到林夜依旧如老僧入定，坐在原处时，那张清冷的俏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挫败的表情。
有人的道心，悄悄地碎了。
又过了十多钟，林夜也走了出来。
就在他还想故技重施，进行第六次观想时，却被一直等候在外的常思明叫住了。
“那个……林夜同学。”
常思明脸上带着尴尬但不失礼貌的笑容：“你是我生平仅见，能够凝视《烛照九幽图》如此之久的学员。”
“但是，总教官，还有很多其他人都在等着你，进行入营的根基摸底测试，所以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还会有观想课的。”
林夜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恋恋不舍。
不过，经过这一下午的反复拓印，他识海内那幅《烛照九幽图》的影像，已经变得无比逼真和完善，倒也足够他私下修行了。
林夜走出静思堂时，果然发现东方震等几个本就排名前列的学员，都在外面等着他。
林夜入列，尹流岚看着眼前这几个训练营最顶尖的苗子，缓缓开口道。
“功法教了，观想法也传了。”
“接下来，该跟你们说说我这训练营的规矩了。”
“你们刚才应该也看到了，有人表现不好，被扣了分。”
“那些分，是学分。”
尹流岚说到这里，身旁的聂沧上前一步，打开了手中的一个终端。
“在进行下一项之前，先公布一下你们截至目前的学分情况。”
“陆九霄，入营考核20分，功法课表现10分，观想法课表现10分，合计40分。”
陆九霄的脸色本就因为在观想课上提前退场而有些难看，此刻听到自己那低得可怜的分数，拳头更是捏紧了几分。
“魏淑颖，入营考核30分，功法为家传，不参与评分，但根据品级获得基础分20分，观想法课表现优异，30分，合计80分。”
魏淑颖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对自己的分数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目光不时扫过林夜。
“叶启，入营考核40分，功法为家传，基础分20分，观想法课表现20分，合计80分。”
林夜的注意力被这个名字吸引，他看向那个始终低着头，用宽大兜帽遮住大半张脸的青年。
叶启。
林夜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更不记得他在入营考核时有过什么惊人的表现，但他的分数却稳稳地压了陆九霄和魏淑颖一头，竟然达到了40分。
“张道玄，入营考核45分，功法家传，基础分30分，观想法课表现20分，合计95分。”
“林夜，入营考核40分，功法课表现30分，观想法课表现30分，合计100分。”
聂沧顿了顿，最后念出了那个所有人都预料到的名字。
“东方震，入营考核满分50分，功法家传，基础分50分，观想法课表现25分，合计125分。”
断层领先！
这个分数一出来，即便是张道玄，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许。
东方震本人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仿佛这个第一拿得理所当然。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尹流岚终于开口了。
“你们应该也看到了。”
“在训练营期间，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有计分教官在观察记录，表现好的，加分，表现不好的，扣分。”
“学分就是你们在训练营的一切，不仅可以衡量你们的表现。”
“更能够兑换有利于你们修炼的一切。”
“包括，各个功能设施的入场权，各种珍稀的修炼资源，以及……”
“你们的生活条件。”
生活条件？
林夜愣了一下，其他人脸上也浮现出疑惑。
尹流岚仿佛洞悉了他们的想法，解释起来。
“整个训练营的住宿区，分为三个等级。”
“最高等级，是独栋别墅，每一栋都处在聚源阵法的分支核心节点上，即便你们不去讲武堂，在别墅里修行的效率，也远超外界。”
“其次，是联排独立公寓，也是单人入住，但设施和地理位置都要差上一些。”
“最差的，是四人一间的合住公寓，不仅没有私密空间，位置也靠近阵法边缘，源能稀薄，哦，对了，那里的卫生间和浴室，也都是公共的。”
此言一出，不少人脸色都变了。
他们都是天之骄子，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不仅如此。”
“根据你们的学分排名，每天供应的餐食也会有所不同。”
“你们中午吃到的，是第一天免费为所有人提供的最高规格伙食。”
“从明天开始，想继续享用，就必须支付学分。”
原来如此。
林夜彻底明白了。
这就是一个用学分来划分阶级，逼迫所有人疯狂内卷的规则。
强者，拥有一切，越来越强。
弱者，只能在更差的环境里挣扎，最后被彻底甩开。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这个信息时，尹流岚忽然从聂沧手中拿过一沓厚厚的资料。
那上面，是所有入营学员的名字和初始排名。
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的注视下，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沓资料，撕成了碎片。
纸屑纷飞。
“给我送上来的这份名单排名，在经过今天一天的观察后，我认为，还是有很大出入的。”
她的视线扫过陆九霄。
“比如，这名单上排第三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陆九霄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盯着尹流岚，胸膛起伏，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尹流岚将碎纸屑随手一扔，拍了拍手。
“所以，这份名单已经没有了参考价值，我会对你们，重新进行一次真正的入营摸底。”
“届时，会根据摸底的真实数据，再次为你们分配学分。”
……
不多时，包括林夜在内，最后完成观想课的六人，被带到了一间测试房中。
房间里，摆放着各种林夜熟悉又陌生的精密仪器。
熟悉是因为林夜知道这些仪器应该也是测试气血指数和生命指数这类数据的。
陌生的是他在东江就没见过这么先进的型号。
之前那些提前结束观想课的学员，已经完成了测试。
现在只剩下他们六个，测试进度会很快。
或许是刚才那番话说得有些累了，这次尹流岚没有再开口。
负责讲解的，换成了周衍。
“本次摸底测试，共分五项：气血指数，生命指数，精神力强度，以及在虚拟环境中进行的神经反应与抗击打能力测试。”
周衍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开始点名。
“陆九霄，魏淑颖，你们先来。”
两人依言走出，各自走上前，躺入测试仪器中。
仪器舱门关闭，嗡嗡的运转声响起。
很快，一旁的巨大光幕上，两人的数据便浮现了出来。
魏淑颖：
气血指数：397.63
生命指数：188.35
精神力强度：1247.21！
三项基础数据出现的瞬间，聂沧和尹流岚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里看到了些许惊讶。
最后，尹流岚淡淡开口。
“加40分。”
这个结果，让周围几人都有些意外。
魏淑颖的气血指数和生命指数，在这个级别的天才中，只能算是平平无奇。
但她那破千的精神力强度，实在太过恐怖。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天赋异禀了，这简直就是专为此道而生的怪物。
紧接着，陆九霄的数据也显示了出来。
气血指数：653.54
生命指数：298.61
精神力强度：342.37
当陆九霄走出测试舱时，他身上那赤红色的麒麟鳞甲尚未完全褪去，返祖兽化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见。
看得出来，为了这次测试，他直接动用了自己的武道灵性。
这显然是被尹流岚默许的。
她想看到的，就是每个人最极限的真实数据。
“加35分。”
尹流岚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九霄和魏淑颖，几乎是两个极端。
一个精神力强到离谱，另一个则将肉体属性堆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
要知道，许多刚刚迈入凝罡境的武者，基础气血指数也不过600点上下，生命指数更是只有200点左右。
陆九霄的数据，已经完全超越了开脉境的范畴。
“下一组，叶启，张道玄。”
两人平静地躺入了测试舱。
片刻之后，新的数据浮现在光幕上。
叶启：
气血指数：514.33
生命指数：332.88
精神力强度：569.21！
这个数据一出来，尹流岚和聂沧再次对视。
在尹流岚撕掉的那份原始名单中，叶启这个名字，排在第二十四位。
这是一个非常不起眼，处于所有人中游的排名。
林夜甚至想不起来，这个叶启是如何通过入营考核的。
尹流岚等人一开始也同样没有注意到。
直到事后调取监控，才发现这家伙是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过了其中一位教官镇守的通道。
而那位凝罡境巅峰的教官，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
事后询问，那位教官的回答是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直到亲眼看了监控录像，他才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被迷惑了，还是叶启掌握了某种能够真正无声无息彻底消失的武道灵性。
这是一匹谁也没有料到的，低调至极的黑马。
他此刻展现出的数据，每一项都极为均衡，没有任何短板。
“加35分。”
尹流岚给出了和陆九霄一样的分数。
随后，张道玄的数据，也出现在了屏幕上。
气血指数：709.82
生命指数：366.52
精神力强度：661.59
“加45分。”
又是一个均衡到可怕的怪物，并且每一项数据，都稳稳地压了其他人一头。
这样的基础属性，即便是在凝罡境初期的武者中，也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最后一组。”
周衍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期待。
“林夜，东方震。”
唰！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最后两人身上。
东方震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大步向前，率先躺进了测试舱。
林夜也紧随其后，进入了另一台仪器。
在舱门关闭的刹那，林夜心中一动。
既然陆九霄都能用麒麟返祖来增加自己的基础属性，那自己同样有类似的技能，没有不用的道理。
阶段转换！
狂暴！
刹那间，一股汹涌的力量感传遍全身，林夜只觉得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全属性，暴增80%！
仪器舱外。
东方震的数据，率先出现在了光幕之上。
当那一串数字清晰地显示出来时，陆九霄等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中倒映出极致的震撼。
就连聂沧等几位见惯了天才的教官，此刻也是面露惊容。
东方震：
气血指数：988.41
生命指数：499.17
精神力强度：823.55
所有人都知道，作为初始名单第一的东方震，数据一定会非常夸张。
但他们谁也没想到，会夸张到这种地步！
这他妈还是凝罡境初期吗？
这数据，就算是比起那些凝罡境中期的强者，恐怕也犹有过之！
生命指数则更加离谱！
然而，聂沧的余光，却无意间瞥见了身旁的尹流岚。
他发现，这位总教官的视线，根本没有停留在东方震那边的光幕上。
她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死死地锁定在另一块屏幕上。
那是……林夜的屏幕！
嗡——
仪器轻微的运转声停止。
下一刻，三行数据，在光幕上骤然亮起！
整个测试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嘶——”
苏韵锦再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她身旁的聂沧，身体猛地前倾，仿佛想要凑得更近一些，看清那串匪夷所思的数字。
尹流岚的表情，也罕见地挂上了一丝凝重，以及疑惑。
林夜从测试舱中走出。
他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去看自己的成绩，而是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那块属于东方震的光幕。
当看清三项数据时，林夜也是心中震惊。
这就是初始排名第一的含金量吗？
气血指数逼近一千大关，这数据已经超出他当前境界太多了。
生命指数更是恐怖，要知道，陆九霄在动用了麒麟化的武道灵性后，这项数据也才将将逼近三百。
而东方震，却在常态下，就达到了骇人的五百点。
最关键的是，他的精神力强度同样没有任何短板，八百多的数值，虽然不及魏淑颖偏科的1200多点，但也足以傲视群雄。
这位第一，没有短板。
是全方位的强大！
林夜再次清晰地认知到，自己与这位宁海省最顶尖的天才之间，依旧存在差距。
然而，就在林夜对东方震的数据感到惊讶之时，后者也同时在震惊于林夜的数据。
林夜清楚看到他脸上的轻松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以及狂热的表情。
林夜心中一动，终于回过头，看向了自己的测试结果。
林夜：
气血指数：1036.36
生命指数：1827.83
精神力强度：75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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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