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来了,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显得自己小气?
反正这帮人都已经把脸丢尽了,自己混在其中,也不算扎眼。
最重要的是,那一千两的赏金,还有那名扬京城的机会,他确实心动了。
就在这时,一个伙计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沓纸。
“几位客官,看你们都带着笔墨,想必是准备参加我们店的诗词大会吧?”
伙计热情地介绍道:“为了保证公平,所有客官写好的诗词,都可以交给我们。我们会将其誊抄在统一的纸张上,隐去姓名,只用编号代替,然后贴到诗墙上。”
“这样一来,所有投票的客人,都只能看到诗词本身,而不知道作者是谁。绝对的公平公正!”
此言一出,在座的书生们,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匿名好啊!
这样一来,就算自己的诗没选上,也不会丢了面子。
要是侥幸拔得头筹,到时候再公布身份,那效果,简直是双倍的惊喜!
赵成穆的眉头,却是微微一挑。
这店家,心思倒是缜密。
“那诗词的主题呢?”赵成穆摇着折扇,状似随意地问道。
伙计笑着回答:“回客官的话,我们东家说了,为了让大家都能尽情发挥,本次诗会,不设任何主题!无论您是写山水田园,还是边塞风光,亦或是闺怨情愁,只要是好诗,都有机会!”
不设主题?
赵成穆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
“简直是胡闹!”
他“啪”的一声合上折扇,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诗词唱和,本是风雅之事。设置主题,考校的是才思敏捷,是学识底蕴。不设主题,那门槛岂不是太低了?”
“如此一来,什么阿猫阿狗,但凡能凑出几句歪诗,岂不都能来滥竽充数?”
“我看,这家店的东家,也不过是个满身铜臭,不学无术的商贾之辈!”
他的话,立刻引来了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赵兄所言极是!”
“没了主题,如何能体现我等的真实水平?”
“这般做法,确实有辱斯文!”
陈子睿等人纷纷点头,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鄙视店家,从而抬高自己的绝佳理由。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楼梯口传了过来。
“赵兄此言差矣。”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衫,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正缓步从二楼的雅间走下。
看到来人,赵成穆的瞳孔,猛地一缩。
冯弘远!
安国公冯震的次子!
这冯弘远与他,并称为“京城双璧”,两人都是年轻一辈中,才名最盛的人物。
但赵成穆心里清楚,自己处处都被这个冯弘远压了一头。
论家世,安国公虽然手无实权,但却是开国元勋,清贵无比,地位远在他这个户部侍郎之子之上。
论才学,冯弘远更是被誉为“诗仙转世”,几首流传在外的诗作,早已名满京城。
更让赵成穆耿耿于怀的,是两人背后的派系。
他父亲户部侍郎,是靖海公一派的人,而靖海公,背后站着的,是当朝太子。
冯弘远的父亲安国公,却是个出了名的老顽固,为人耿直,不偏不倚,属于朝堂上少数的中立派。
两派虽然明面上和和气气,但暗地里早已是水火不容。连带着他们这些小辈,也是泾渭分明,互相看不顺眼。
冯弘远走到近前,对着赵成穆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带着几分疏离。
“我倒觉得,不设主题,方能看出一个人的真性情,真本事。”
“命题作文,终究落了下乘。随心而发,信手拈来,才是诗词的最高境界。”
他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却字字珠玑,直接将赵成穆刚才那番言论,驳斥得体无完肤。
赵成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
他正要反唇相讥,冯弘远却不想与他多做口舌之争。
“赵兄,你我之间的争论,毫无意义。”
冯弘远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好的宣纸,递给了旁边的伙计。
“真正的较量,应该在诗墙上。”
“希望这一次,能与赵兄,一较高下。”
说完,他便对着赵成穆拱了拱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奶茶店。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潇洒至极。
大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脸色铁青的赵成穆身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打脸了。
这是当着全京城才子的面,被人用最风雅的方式,狠狠地羞辱了一番!
“咳咳!”
还是陈子睿反应快,立刻出来打圆场。
“冯公子还是这般急躁!好诗需得慢品,他这般写好了就走,未免也太不把赵兄放在眼里了!”
“就是!我看他就是心虚了!怕当场作诗,比不过赵兄你!”
“赵兄的才学,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定能写出传世佳作,将那冯弘远比下去!”
众星捧月般的吹捧,让赵成穆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他强行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摇着折扇。
“冯兄才思敏捷,我亦是佩服。不过,这诗词一道,终究要看灵感。”
他嘴上客套着,心中却早已是怒火滔天。
冯弘远!
又是冯弘远!
从小到大,这个名字就像一座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头上!
凭什么!
凭什么他处处都要高自己一等!
这一次,他绝不能再输!
那一千两的赏金,那名扬京城的机会,他势在必得!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京城年轻一辈里,真正的第一才子!
赵成穆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化作了无穷的斗志。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奶茶,将纸张铺平,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和锐利。
他提起笔,饱蘸浓墨,悬在半空。
整个人的气势,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