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安伸出手,想要阻止,却终究是晚了一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妇人,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缓缓闭上了眼睛,倒在了自己女儿冰冷的尸体旁。
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地板,也染红了林永安的眼。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撕裂而出的怒吼,终于从他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然而,这声怒吼之后,他却迅速地平静了下来。
一种死寂般的平静。
他缓缓站起身,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此刻再无半分情绪,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他转过身,从旁边一名侍卫的腰间,拔出了那柄尚在滴血的绣春刀。
一步,一步。
他提着刀,缓缓走向早已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县令刘昌。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刘昌感受到了那股毫不掩饰的,凛冽刺骨的杀意,整个人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吞噬。
他刚刚才亲眼看着自己的独子惨死,此刻,死亡的镰刀,终于挥向了他自己。
“不!你不能杀我!”
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疯狂,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我是朝廷命官!是陛下亲封的宁县县令!你杀了我,就是公然谋逆!你也要死!林永安,你也要给我儿子陪葬!”
他色厉内荏地威胁着,试图用朝廷的律法,来保住自己最后一条狗命。
听到这话,林永安忽然笑了。
那笑容,冰冷而诡异,看得刘昌心里一阵发毛。
“我知道。”
林永安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残忍的快意。
“我知道你们背后有人,知道你们有恃无恐。觉得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人替你们顶着,对吗?”
他走到刘昌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的弧度越发嘲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一个死人,对你背后那位大人来说,还有什么用呢?”
轰!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刘昌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是啊,死人,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就在林永安举起手中长刀的瞬间。
“住手!”
赵彻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伸手拦住了他。
“林兄,不可!”
赵彻的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杀那些畜生,我可以帮你周旋,父皇那边,我能担着!”
“可刘昌是朝廷命官!没有三司会审,没有确凿的罪证,私杀朝廷命官,后果不堪设想!你没必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他想拉住林永安,想让他冷静下来。
然而,林永安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陌生得让赵彻心头一寒。
“让开。”
林永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如果你要阻拦,从今往后,我们便不是兄弟。”
赵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着林永安那双决绝的眼睛,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对相拥而逝的母女,心中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必须拦住林永安。
可情感,却让他无论如何也抬不起阻拦的手。
那一声声“哥哥”,那一句句“生不如死”,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短暂的愣怔之后,赵彻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涩,又有些释然。
“呛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交鸣声。
赵彻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他没有再劝,只是站到了林永安的身边,剑尖直指吓得屁滚尿流的刘昌。
“说得对。”
“好歹也是大夏的皇子,有难同当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他看着林永安,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要杀,算我一个。”
卞康云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他早就等不及了。
“这种好事,怎么能漏了我!”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山一样,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三个人,三把兵器,呈品字形,将县令刘昌死死地围在了中间。
刘昌彻底绝望了。
一个巡察使,一个亲王,一个不知来路的猛人。
他今天,插翅难飞。
“噗嗤!”
三把武器,几乎在同一时间,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刘昌肥胖的身体。
这位作威作福,鱼肉乡里的宁县县令,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便瞪大了眼睛,轰然倒地。
鲜血,染红了县衙宴客厅华贵的地毯。
剩下的那些士绅们,亲眼看着县令被当场格杀,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连尖叫都忘了,裤裆里散发出阵阵恶臭。
整个大厅,死寂一片。
林永安面无表情地将刀还给侍卫。
“把这些人都绑起来,严加看管。”
“是!”
侍卫们轰然应诺,看向林永安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林永安的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些同样吓得花容失色的舞女。
“她们是无辜的,清点一下,每人发些银两,送她们离开。”
“是!”
那名一直暗中观察着林永安的领舞女子,闻言身体微微一震。
她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此刻如同杀神般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随即低下头,跟着人群,默默地退了出去。
……
子时。
宁县城外的荒坡上,多了一座新坟。
没有墓碑。
林永安站在坟前,亲手为那对母女,上了三炷香。
夜风萧瑟,吹动着他黑色的衣袍,也吹动着那三缕袅袅的青烟。
“大人。”
护卫队长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林永安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那座孤坟,声音平静地问道。
“消息,传出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