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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皇帝:这小狐狸,又给朕惹事

大理寺,天牢。

阴暗,潮湿,散发着经年不散的霉味和血腥气。

刘振穿着一身暗色常服,在一众狱卒的簇拥下,缓缓走进了这人间地狱。

他看着牢房最深处,那个蜷缩在角落里,形容枯槁,眼神怨毒的儿子刘云杰,心中一阵刺痛。

“都下去吧。”刘振挥了挥手。

“是,大人。”

狱卒们躬身退下,沉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刘云杰抬起头,看到来人是自己的父亲,眼中的怨毒才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切的期盼。

“父亲!您来了!怎么样了?那个林永安,他什么时候死!”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刘振看着儿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叹了口气,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他只是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了过去。

“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刘云杰却一把将油纸包打落在地,嘶吼起来。

“我不吃!我只想让他死!父亲,你听到没有!我要林永安死!”

刘振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你知道吗,就在昨天,京城里一度卖断货的‘一碗冰津’,又开始供应了。”

刘云杰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刘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冰块,源源不断。我派人查过了,那些冰块,全部来自城外林国公的封地。”

“还有,之前在京城卖得火热的手摇风扇,也是从那块封地里运出来的。”

刘云杰的脑子飞速转动,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猛地窜了出来。

“父亲,您的意思是……义乌商行,是林家的?”

“准确的说,是林永安的。”

刘振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刘云杰的心湖。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刘云杰的脸上写满了不信。

林康那种只知道打仗的武夫,怎么可能懂得经商?

林永安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怎么可能有这种通天的本事?

最关键的是,那些冰块!

如今已是初夏,哪来的那么多冰块?这根本不合常理!

“孩儿不信!这其中必有蹊跷!”刘云杰咬着牙说道。

刘振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信与不信,都不重要了。”

他缓缓蹲下身,凑到牢门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残忍。

“因为,林永安他,马上就要死了。”

刘云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就在昨天,他在宁县,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宁县县令刘昌,还有当地十几个士绅的儿子!”

轰!

刘云杰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杀了……县令?

他知道林永安胆大包天,可他万万没想到,林永安敢做出这种捅破天的事情!

私杀朝廷命官,这可是谋逆的大罪!

“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震惊过后,刘云杰爆发出癫狂的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蠢货!真是个蠢货!他以为他是谁?他死定了!他这次死定了!”

刘振看着儿子疯狂的模样,嘴角也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没错,他死定了。”

“今天早朝,我已联合了数十名御史言官,一起上书弹劾林永安目无王法,残杀朝廷命官!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他抵赖!”

“这一次,就算是林康那个老匹夫跪在宫门口,也救不了他!”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声音里充满了胜券在握的得意。

“你放心,朝堂之上,压力会给到陛下。而陛下,为了平息众怒,为了朝廷的法度,必然会严惩林永安。”

“到那时,林家自顾不暇,我们再稍稍运作一番,你就可以安然无恙地走出去了。”

……

皇宫,御书房。

檀香袅袅,气氛肃穆。

身穿龙袍的大夏皇帝,正有些意兴阑珊地翻看着一本奏折。

“千秋节的准备,都怎么样了?”

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身旁侍立的老太监,连忙躬身回话。

“回禀陛下,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待吉时。”

皇帝“嗯”了一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老十二呢?最近怎么没见他来请安?”

老太监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禀报。

“回陛下,十二殿下他……跟着林国公家的永安少爷,一起去宁县了。”

“啪!”

皇帝猛地将手中的奏折拍在桌上,龙颜大怒。

“混账东西!”

“朕的千秋寿辰在即,他身为皇子,不思在京中为朕分忧,竟然跟着那个小混蛋跑到外面去胡闹!简直是不孝!”

老太监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皇帝胸膛剧烈起伏,正要发作,门外一个小太监捧着一摞高高的奏折,快步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六百里加急奏报!”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岂有此理!”

他一把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胸中的怒火,仿佛要将整个御书房都点燃。

“放肆!简直是无法无天!”

“林永安!好你个林永安!朕让你去巡查灾情,你竟然敢给朕私杀朝廷命官!”

“来人!传朕旨意,将林永安那个逆子,给朕……”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卡住了。

跪在地上的老太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偷偷瞥了一眼龙颜震怒的陛下。

他伺候皇帝几十年,深知这位帝王的心思。

陛下虽然暴怒,但那句“逆子”里,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那不像是对一个罪臣的愤怒,更像是……长辈对一个闯了滔天大祸的晚辈,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老太监心中一动,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颤声开口。

“陛下……息怒。”

“老奴斗胆……以老奴对永安少爷的了解,他虽然行事不羁,但绝非滥杀无辜之人。”

“他……他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当众格杀一名朝廷命官,这背后……或许,另有隐情啊,陛下!”

皇帝的动作停住了。

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为林永安求情的老太监,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丝深邃的思索所取代。

他没有说话,只是弯腰捡起另一本奏折。

那是宁县当地府衙,快马加鞭送上来的,关于此事的详细卷宗。

皇帝一目十行地翻看着。

当他看到那对母女的惨状,看到那些士绅子弟令人发指的恶行,看到刘昌身为县令的包庇与纵容时,他握着奏折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跪在地上的老太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就在他以为皇帝会降下雷霆之怒时。

预想中的暴怒,没有到来。

他只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笑骂声。

“这个狡猾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