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眉头微微一挑。
张贺?冯震?
这帮国子监的老家伙,不在监里教书育人,跑来立政殿做什么?
“宣。”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语气平淡。
很快,以国子监祭酒张贺为首,身后跟着冯震,王大学士等一众须发皆白的大儒,鱼贯而入。
他们个个面色凝重,神情肃穆,仿佛不是来面圣,而是来奔丧。
一进殿,众人便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臣等,参见陛下!”
“平身吧。”皇帝端起奶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诸位爱卿行色匆匆,所为何事?”
张贺抬起头,老脸上满是悲愤与决然。
“启禀陛下!臣今日前来,只为弹劾一人!”
“哦?”皇帝来了兴趣,“弹劾何人?”
“镇国公之子,林永安!”
张贺的声音,掷地有声,充满了滔天的怒火。
“臣弹劾林永安,身为国公之子,不思报效国家,反而满身铜臭,巧立名目,盘剥百姓!”
“臣弹劾他嚣张跋扈,在‘一碗冰津’,光天化日之下,持械威胁手无寸铁的读书人,目无法纪!”
“此二罪,尚且是小。臣今日,要弹劾他第三桩罪!”
张贺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颤抖。
“臣要弹劾他,欺世盗名,沽名钓誉!以卑劣手段,窃取他人诗词,冒为己有,玷污我大夏文坛风骨!”
此话一出,立政殿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皇帝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下面义愤填膺的张贺。
他听熙宁说过,林永安那小子会写几句歪诗,可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能让张贺这帮老顽固,如此兴师动众地跑到自己面前来告御状。
“张爱卿,你此话可有证据?”皇帝放下茶杯,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陛下!”张贺激动地从怀中掏出一份抄录好的纸张,由内侍总管呈了上去。
“请陛下御览!此词名为‘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其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堪称千古绝句!此等风华,岂是林永安那等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所能写出!”
“臣等断定,此词另有高人所作!定是林永安那奸商,用金钱或是暴力,强取豪夺,甚至可能将原作者囚禁,才敢如此猖狂地据为己有!”
皇帝接过那份词稿,目光落在纸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只读了开头两句,皇帝的瞳孔便猛地一缩。
他虽是帝王,但自幼饱读诗书,文学造诣极高。
只一眼,他便看出了这首词的绝妙之处。
这等才情,这等意境,确实……确实不像是林永安那个满脑子生意经的混小子能写出来的。
皇帝的心中,也升起了一丝浓浓的怀疑。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词稿缓缓放下。
“仅凭一首词,就断定林永安强取豪夺,囚禁他人,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张爱卿,朕再问你一次,你可有真凭实据?”
张贺顿时语塞。
证据?
他哪里有什么证据!
“陛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林永安斗鸡走狗,不学无术,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难道还不算证据吗?”张贺急得满脸通红。
“放肆!”皇帝猛地一拍御案,龙颜大怒。
“人尽皆知?朕怎么不知?”
“就凭你们这些虚无缥缈的猜测,就要朕去捉拿一位国公之子,审问他是否囚禁了某个不知名的诗人?”
“你们把朝廷法度,当成什么了!把朕,又当成什么了!”
皇帝的怒火,如同实质,压得殿内所有大儒都喘不过气来。
他们没想到,皇帝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陛下息怒!”
以张贺为首,所有大儒再次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臣等绝无此意!只是此事关系到我大夏文坛的清誉,若让此等奸佞之徒得逞,天下读书人的风骨何存啊!”
“请陛下彻查此事,还天下才子一个公道!”
众人叩首,态度无比坚决。
皇帝看着下面跪倒一片的老臣,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本来是想发火将这帮人吓退,保下林永安,免得那小子当众出丑。
可他没想到,这帮老家伙今天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林永安磕到底。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旁的冯震忽然开口。
“陛下,臣有一计。”
“说。”皇帝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林永安是否欺世盗名,其实不难查证。”冯震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精明。
“陛下只需将他召进宫来,当着我等的面,让他再作一首诗词。”
“他若真有那般才情,自然能信手拈来。若他是冒名顶替,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届时必然原形毕露,无所遁形!”
此言一出,张贺等人眼睛顿时一亮。
“冯大人此计甚妙!”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请陛下恩准!”
一众大儒纷纷附和,将皇帝架在了火上。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被这帮老家伙将死了。
如今这个局面,他若再拒绝,就等同于承认林永安是心虚,是在包庇他。
良久。
皇帝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准了。”
“明日,宣林永安进宫。”
皇帝心中暗忖,今晚必须得找熙宁问个清楚,那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听到皇帝的答复,张贺、冯震等一众大儒,脸上顿时露出了大获全胜的喜悦。
“陛下圣明!”
他们齐齐叩首谢恩,每个人的嘴角,都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