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偿的事尘埃落定,林永安拍了拍屁股,在一众武将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甘露殿。
皇帝看着他那嚣张的背影,非但没生气,反而心情大好,大手一挥宣布退朝,自己则兴冲冲地朝着皇后的立政殿赶去。
偌大的甘露殿,只剩下张贺等一众失魂落魄的大儒。
他们一个个面如死灰,瘫坐在冰冷的金砖上,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恨。
林永安!
这个名字,如同魔咒一般,刻在了他们每个人的心上。
……
出了宫门,安平公等人还要拉着林永安去喝酒庆祝,却被他笑着拒绝了。
就在众人准备分道扬镳之际,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林公子,请留步。”
众人回头,只见冯震,正快步追了上来,神色复杂。
武将们顿时面露不善。
“又来一个!怎么,还想找茬?”
“就是,是不是觉得刚才赔钱赔少了?”
冯震没有理会武将们的嘲讽,只是径直走到了林永安面前,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和窘迫。
他对着林永安,深深一揖。
“林公子,今日之事,是冯某等人孟浪了。”
“只是……只是那十万两的赔偿,对于张大人他们那样的世家子弟而言,虽然肉痛,却也还能凑得出来。”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可冯某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实在是……实在是拿不出如此巨款。能否……能否宽限些时日?”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艰难。
作为一个言官,他这辈子都是挺直了脊梁跟人说话,何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可十万两,对他而言,确实是个天文数字。
林永安看着他,忽然笑了。
“冯大人,我说的赔钱,可不包括你。”
什么?
冯震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光是他,就连安平公等一众武将,也都愣住了。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林永安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很认真。
“今天在殿上,别人都是在想方设法地要置我于死地,是咄咄逼人,是无理取闹。”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唯有冯大人你,所说的话,句句在理,皆是合理质疑。你只是在尽一个翰林学士的本分,并未夹杂私人恩怨。”
“所以,这钱,你不用赔。”
“我林永安虽然混蛋,但还没到那种是非不分,连一个真正的读书人,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都容不下的地步。”
一番话,掷地有声!
冯震彻底呆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林永安,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
他身为谏官,性情耿直,在朝堂上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几乎整个朝堂的官员,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以为,今天自己当堂质疑林永安,对方必然会对自己怀恨在心。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终,唯一能理解他,能看穿他本心的人,竟然是这个被他质疑过的“纨绔子弟”!
这份心胸,这份气度!
“林公子……”
冯震嘴唇颤抖,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深深的一躬。
“是冯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冯某,给你赔罪!”
这一次,他心悦诚服。
看着冯震含泪离去的背影,旁边的武将们,也是一阵唏嘘。
安平公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神里满是赞许。
“好小子,这件事,办得漂亮!”
“是啊!咱们虽然瞧不上那帮酸儒,但这个姓冯的,确实是个好官!不收他的钱,对!”
武将们纷纷点头,他们虽然粗鲁,但并非不辨是非。
林永安这一手,让他们彻底服气了。
……
立政殿。
皇后正在殿内修剪花枝,便看到皇帝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那高兴的模样,像是捡了元宝似的。
“陛下今日,可是遇上什么喜事了?”皇后放下剪刀,笑着迎了上去。
“哈哈,喜事!天大的喜事!”
皇帝拉着皇后的手,坐了下来,迫不及待地将今日甘露殿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从林永安舌战群儒,到当场作诗骂吐血了吴彦修,再到最后反手敲诈了那帮大儒一人十万两。
皇后越听,心越惊,一双凤眸瞪得溜圆。
当她听到,林永安最后把这几十万两银子,都当成贺礼送给她时,整个人都懵了。
“陛下,这……这如何使得?”
皇后又惊又忧,连忙道:“几十万两,如此大的一笔巨款,臣妾怎能收下?这不合规矩,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戳臣妾的脊梁骨?”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皇帝却是一脸的无所谓,大手一挥。
“这是那帮老家伙‘孝敬’你的,你安心收下便是!朕倒要看看,谁敢多说半个字!”
他现在是越看林永安那个未来女婿,越顺眼。
皇后见他如此坚持,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无奈,随即想到了另一件事。
“那……永安这孩子,如此惊才绝艳,却又这般不按常理出牌,咱们昭阳的婚事……”
提到女儿,皇后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皇帝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跑不掉的!”
他拍了拍皇后的手,安抚道:“这小子,朕要定了!等过完你的千秋节,朕就亲自找他好好聊聊。”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甘露殿那一幕,还在他脑海中回荡。
这小子,看似胡闹,实则每一步都踩在了点子上。
有勇有谋,胆大心细,而且下手够狠!
大夏立国百年,士族门阀盘根错节,早已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他这个皇帝,早就想动刀子了,却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一把足够锋利的刀。
或许……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这个叫林永安的小子,就是那把能为他斩开这盘根错节的利益格局的,绝世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