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市。
一间占地极广的铺面,正在进行着最后的装修和摆设。
这铺面的门脸,极为奇特,与周围古色古香的建筑格格不入。整面墙壁,竟是用一种不知名的琉璃制成,通透明亮,能将街上的景象,清晰地映照进去。
透过琉璃,可以看到里面宽敞明亮的空间,桌椅的摆放错落有致,墙上挂着几幅写意山水,角落里还点缀着几盆青翠欲滴的绿植。
整个设计,简约,大气,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雅致和新潮。
这便是义乌商行即将开业的新店铺,桃花面。
熙宁公主,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楼下伙计们忙碌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
若不是林永安画出了那份天马行空的草图,她打死也想不到,一间面馆,竟然还能装修成这副模样。
这哪里是面馆,分明就是一处高雅的清谈之所。
“小姐。”
一个贴身丫鬟快步走了上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熙宁回过神,问道:“宫里传话了?他那边,情况如何?”
丫鬟激动得小脸通红,压低了声音,却难掩语气里的激动:“小姐!成了!林公子他……他大获全胜!”
紧接着,丫鬟便将今日甘露殿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
从林永安舌战群儒,到那首辛辣无比的《嘲鲁儒》当场将吴彦修骂到吐血,再到最后,林永安反手弹劾,逼得那群不可一世的大儒们,赔偿十万两白银!
熙宁听得心潮澎湃,只觉得胸中一口恶气,尽数吐了出来!
痛快!
实在是太痛快了!
那帮老家伙,平日里仗着自己是文坛领袖,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今天总算是踢到铁板了!
可当她听到,林永安转手就将这巨款当成贺礼送给皇后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整个大夏,有多少世家大族,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大一笔现银来?
这小子,就这么风轻云淡地,说送就送了?
熙宁深吸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解气之余,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个男人,行事总是如此出人意表,让人永远也猜不透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备车!”
熙宁当机立断。
“回宫!我要去见母后!”
……
与此同时,吴府。
整个府邸,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吴彦修的卧房里,充斥着浓郁的药味。
吴家的几个子侄,跪在地上,一个个咬牙切齿,却又满脸的无可奈何。
“欺人太甚!那林永安简直是欺人太甚!”
“父亲被他气成这样,此仇不报,我吴家颜面何存!”
“报仇?怎么报?”一个年长些的族人,颓然道:“那姓林手握重兵,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林永安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风头,谁敢动他?”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
安平公府,那可是军方第一号的庞然大物,谁敢去捋虎须?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国子监祭酒张鹤,前来探望。
张鹤走进卧房,看着床上脸色惨白,毫无生气的吴彦修,心中也是一阵悲凉。
谁能想到,他们这群在文坛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竟然会被一个黄口小儿,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咳咳……”
床上的吴彦修,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看到张鹤,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怨毒的火焰。
“张兄……你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老夫……不甘心啊!”吴彦修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张鹤一把按住。
“吴兄,你安心养伤,切莫再动气了。”张鹤叹了口气,劝慰道。
“养伤?”吴彦修惨笑一声,“我吴家百年清誉,毁于一旦!我这张老脸,也丢尽了!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他死死地抓住张鹤的手,眼神偏执而疯狂。
“那小子,一定是剽窃!千古佳句,岂是张口就来的?我不信!我不信他有这个才华!”
张鹤心中何尝不怀疑。
可怀疑,又有什么用?
人家当着文武百官和皇帝的面,作出来了。
他们输了,一败涂地。
“吴兄,慎言!”张鹤压低了声音,“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吴彦修猛地甩开他的手,状若疯魔,“老夫咽不下这口气!我一定要揭穿他的真面目!一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看着他这副执迷不悟的模样,张鹤心中最后一丝耐心,也被消磨殆尽。
他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
“吴兄,还是先想想,那十万两银子,该怎么凑吧。”
十万两!
这三个字,如同三柄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吴彦修的心脏!
他双眼猛地瞪大,瞳孔急剧收缩,脸上血色尽褪!
他想起来了。
他不仅输了脸面,输了名声,还要倾家荡产!
“噗!”
吴彦修只觉得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被褥。
他两眼一翻,再次直挺挺地昏死过去。
……
甘露殿的一场豪赌,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短短半日之内,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各大酒楼茶肆,说书先生们早已将此事改编成了最引人入胜的段子。
“话说那林家公子,舌战群儒,一首《嘲鲁儒》,骂得那翰林院大学士吴彦修,是口喷鲜血,当场昏厥啊!”
“啪!”
醒木一拍,满堂喝彩!
“好!”
“说得好!这帮酸儒,就该这么骂!”
“林公子威武!”
台下的看客们,大多是市井百姓和江湖中人,听得是热血沸腾,拍案叫绝。
然而,在场的读书人,却是脸色铁青。
“一派胡言!”
一个年轻书生猛地站起来,怒斥道:“那林永安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怎能作出此等诗篇!定是剽窃他人之作!”
话音未落,旁边一个扛着大刀的壮汉,便把眼一瞪。
“你放屁!这事是发生在金殿之上,陛下和文武百官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就是!你们读书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你们有才!”
“我看那首诗骂得一点没错,问你们经济策,茫如坠烟雾!”
“你……你……有辱斯文!”
“斯文你个头!再敢污蔑林公子,老子一刀劈了你!”
类似的争吵,在京城的各个角落,不断上演。
整个京城的舆论,彻底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林永安的狂热拥趸,将他奉为文坛新星,少年英雄。
另一派,则是以读书人为主,坚信林永安是欺世盗名的骗子,对他口诛笔伐,恨之入骨。
双方争执不休,吵得不可开交。
而那首《嘲鲁儒》,更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流传开来,成了京城百姓调侃读书人的专用诗篇。
就在整个京城,都因为林永安而闹得沸沸扬扬之时。
西市街头,那家装修奇特的店铺,悄然摘下了门口的红布。
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显露出来。
桃花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