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靖猛地扭过头，死死地瞪着那个还跪在地上的管家，那眼神，像是要活生生将他吞下去。
“说！”
刘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你到底拿了多少！是不是……是不是二十万两！”
那管家被他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公爷！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
“小的……小的就跟那孙常，总共就拿了五万两啊！哪里来的二十万两！”
“呵呵。”
一声轻笑，打破了管家凄厉的哭嚎。
林永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惋。
“看来，这位管家还是不知悔改，到了陛下面前，依旧心存侥幸，不肯说实话。”
他转向龙椅，对着皇帝躬身一揖。
“陛下，臣以为，此案背后，或许还藏着更大的隐情。区区一个管家，未必有这么大的胆子。”
林永安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
“臣恳请陛下，将此人，连同他的一家老小，一并交由刑部严加审问！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看看这背后，究竟还有谁在指使！”
“准。”
皇帝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但这两个字，却如同两道催命符，瞬间击溃了刘靖和那管家最后的心理防线！
家人！
那是他们最后的软肋！
管家浑身一软，彻底瘫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刘靖的脸色，更是瞬间惨白如纸，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再无任何翻盘的可能！
再审下去，只会把自己陷得更深！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那股钻心的疼痛，却远不及他此刻内心的屈辱和愤怒！
林永安！
这个小畜生，他根本就不是为了追回赃款！
他是要用这莫须有的二十万两，活活扒掉他刘家的一层皮！
可是，他没有任何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龙椅的方向，重重地拜了下去。
“陛下……是老臣……是老臣老眼昏花，被这奴才蒙蔽了！”
刘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不甘。
“老臣……认了！”
“这二十万两，老臣明日一早，便会派人悉数奉还给义乌商行！绝不拖延！”
此话一出，林康、卞虎等一众武将，脸上顿时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刘公爷果然深明大义！”
“不错不错，我们都可以作证，明日一早，二十万两，一文都不能少！”
他们虽然憨直，却也不傻。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二十万两，分明是林永安硬生生从刘靖身上“碰瓷”讹来的！
搜出来的只有一万三，认罪的只认了五万，最后却要赔二十万！
这手段，简直比抢钱还快！
一时间，众人看向林永安的眼神，都变了。
这小子，不但脑子好使，心也够黑，手也够狠！
龙椅之上，皇帝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玩味。
他想起前些日子，熙宁在自己面前，绘声绘色地描述林永安如何用那什么“饥饿营销”的法子，把小小的风扇卖出天价。
当时只当是个趣闻。
今日亲眼一见，才知此子之手段，远比传闻中更加凌厉果决。
看着下方刘靖那张吃了死苍蝇一般难看的脸，皇帝的心情，竟莫名地好了几分。
然而，刘靖却不甘心就此认栽！
赔钱是小，脸面是大！
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双眼再次死死盯住林永安，声音里充满了破釜沉舟的疯狂。
“陛下！银钱之事，老臣认罚！”
“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色俱厉。
“林永安公然违抗圣旨，藐视君威，此乃欺君之罪！若不严惩，国法何在！君威何存！”
他这是要玉石俱焚，非要把林永安也拉下水！
大殿内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皇帝的目光，在林永安和刘靖之间扫过，缓缓开口。
“刘云杰买凶杀人在先，朕准他保外就医，确实未曾征询过苦主林永安的意见。”
皇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此事，朕也有考虑不周之处。”
轰！
刘靖如遭雷击！
陛下……陛下这是在替林永安开脱？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都懵了。
“陛下！”
他急声叫道：“即便如此，也不能成为他目无王法的理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一道旨意！他竟敢公然违抗！”
“此事关系国体，兹事体大！老臣恳请陛下，待明日早朝，召集文武百官，共同议处！定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刘靖打定了主意。
今夜在场的，都是武将，自然偏帮林永安。
可一旦到了朝堂之上，他那些同属文官一脉的同僚，绝不会坐视一个武将之后，如此践踏文官的脸面！
到时候，群情激奋，唾沫星子都能淹死这个小杂种！
看着刘靖那副自以为得计的模样，林永安的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再次上前一步，对着皇帝，坦然一拜。
“陛下，臣，认罪。”
又是这三个字。
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林康和卞虎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刘靖眼中迸发出狂喜之色时，林永安却缓缓直起了身子。
“但是，臣愿戴罪立功！”
他的声音，清朗而坚定，响彻整个甘露殿。
“戴罪立功？”皇帝的眉毛微微一挑，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说来听听。”
林永安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定格在龙椅之上。
“臣愿将一种廉价制冰之法，无偿献与朝廷！”
制冰之法？
众人皆是一愣。
只听林永安继续说道：“此法所需原料，不过硝石与水，成本极低，却可大量制冰，不分寒暑。”
“若能用于北境军中，炎炎夏日，将士们便可免受暑热之苦，伤兵亦可借冰降温，保全性命，我大夏军队的战力，必将大增！”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
“臣，愿以此不传之秘，抵今日违抗圣旨之过！”
话音落下，满殿死寂！
所有人都被他这石破天惊的提议，给震得脑子发懵！
廉价制冰！用于军中！
这……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功劳了！
这简直就是一项足以影响国运的战略性贡献！
刘靖脸上的狂喜，彻底凝固了。
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那个气定神闲的少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腹稿，准备了无数在朝堂上攻讦林永安的言辞。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对方根本不跟他玩朝堂辩论那一套，直接……掀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