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楼内,与外面街市的喧闹不同,这里是另一种极致的繁华。
檀香袅袅,丝竹悦耳。
入目所及,皆是流光溢彩,金碧辉煌。地板光洁如镜,能映出人影,廊柱上雕龙画凤,挂着一盏盏价值不菲的琉璃宫灯。
衣着清凉的貌美女子们,如同穿花蝴蝶般,在酒酣耳热的恩客间穿梭,娇笑声、劝酒声、行令声,汇成一曲奢靡的交响。
这里,便是大夏官方设立的教坊司,而锦瑟楼,则是其中最负盛名的一座。
教坊司的女子,分为两种。
一种是红倌人,主要负责引导客人消费,陪酒作乐,是这销金窟里最主要的组成部分。
而另一种,则是清倌人。
她们多是获罪官员的家眷,自幼饱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个个才华出众。她们卖艺不卖身,平日里主要负责宫廷庆典、官府宴饮的乐舞表演,身份地位远非寻常的红倌人可比。
今夜诗会的主角,花魁月影,便是清倌人中的翘楚。
一个风韵犹存的老鸨,扭着腰肢将三人引至二楼一处临窗的雅间,这里视野极好,可以将楼下大堂的舞台看得一清二楚。
“三位公子请稍坐,奴家这就去叫几个伶俐的姑娘来伺候着。”
老鸨话音未落,林永安便将手中的折扇一合,淡淡开口。
“不必了,我们是为月影姑娘的诗会而来。”
老鸨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恢复了热情,只是眼底多了几分了然。
“原来是月影姑娘的仰慕者,那三位公子可来对地方了,今夜的诗会,定然是精彩绝伦。”
她又客套了几句,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很快,一名穿着粉色罗裙,身段窈窕的红倌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她先是为三人斟满了酒,随后便柔若无骨地靠向了林永安。
“公子瞧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锦瑟楼吗?”
林永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她的碰触,只端起酒杯,平静地看着她。
“我们是为月影姑娘而来。”
又是这句话。
那红倌人脸上的笑容顿时黯淡了几分,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与不甘。她知道,今夜所有人的目光,都只会聚焦在那位高高在上的花魁身上,她们这些红倌人,不过是陪衬罢了。
她福了一礼,便准备告退。
“等等。”林永安却叫住了她。
那红倌人回过头,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你留下吧。”林永安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陪我们聊聊天,解解闷。你的赏钱,我照给,一分不会少。”
红倌人愣住了。
她在这里迎来送往多年,见过太多急色的男人,也见过太多附庸风雅的伪君子,却从未见过像林永安这样的人。
他明明对自己不感兴趣,却愿意花钱留下自己,只为了聊天解闷。
这是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尊重。
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她眼眶微微一红,连忙福身一拜,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真切的喜悦。
“多谢公子!奴家名唤小蝶,这就去为几位公子准备些上好的酒菜点心!”
说完,她便像一只快活的蝴蝶,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雅间内,赵彻和卞康云这才敢把脸上的鬼脸面具给摘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两个字。
佩服!
“永安,你可真是……游刃有余啊!”卞康云一脸的崇拜。
赵彻也是心有戚戚焉,他刚才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生怕那姑娘直接坐到自己怀里来。
“瞧你们俩那点出息。”林永安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赶紧把那破面具收起来,戴着不嫌闷得慌?”
两个皇子贵胄,逛个青楼跟做贼似的,说出去都嫌丢人。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俩小子年纪都还小,就是好奇心重,想跟着自己出来开开眼界,对点姑娘这种事,压根半点兴趣都没有。
真要是给他们叫两个姑娘过来,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万一染上什么不干净的病,那麻烦可就大了。
很快,那位名叫小蝶的姑娘便领着丫鬟,将精致的酒菜流水般送了上来。
有了刚才的铺垫,小蝶明显放开了许多,她殷勤地为三人布菜倒酒,巧笑嫣然地介绍着锦瑟楼的趣闻。
“今晚可热闹了,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年轻公子,几乎都来了!”
小蝶一边为林永安温酒,一边压低了声音,八卦道:“奴家刚才在楼下,还看到太子殿下和萧家的那位!他们可是包下了最好的天字号雅间,看来是对今晚的诗魁之位,志在必得呢!”
赵彻和卞康云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太子也来了?
那他们岂不是跟皇兄撞上了?
林永安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端着酒杯,目光落在了小蝶那张略施粉黛的脸上。
他忽然开口问道:“小蝶姑娘,你们平日里用的这些胭脂水粉,可是周氏商行出产的?”
话题转变得太快,小蝶愣了一下,才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公子真是好眼力。不过奴家用的,可不是周氏的,那太贵了,只是些仿着周氏颜色做的便宜货罢了。”
提起周氏的胭脂,小蝶的眼睛里瞬间就迸发出了所有女人都懂的光芒。
“要说这全京城,不,全大夏的胭脂水粉,哪有比得上周氏的!那可是连宫里的娘娘们都在用的贡品呢!”
“天底下,就没哪个女人,不喜欢周氏的胭脂。只可惜啊,那玩意儿太贵了,一小盒就要好几两银子,我们这些做皮肉生意的,哪里舍得天天用哦。”
小蝶的语气里,充满了向往与遗憾。
雅间里,赵彻和卞康云听得是一头雾水。
他们面面相觑,满脸都是问号。
不是说好了来参加诗会,人前显圣的吗?
怎么突然就聊起女人的化妆品了?
卞康云凑到赵彻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永安这是什么路数?难道他那扇子上的‘大盛诗魁’是假的,他今天的真正目的是来搞胭脂水粉的?”
赵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看着一脸平静,仿佛在探讨什么国家大事的林永安,压低声音问道。
“永安,你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想买来送给哪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