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城上放下吊桥,一名男子身着龙袍,率先纵马而出,似是皇帝谢云湛,身边跟着皇后苏宜秀。

他们身后,是浑身披挂的刘铭和叶惊鸿,除此四人之外,再无旁人。

谢不若微一犹豫,也打马而出。

慕容纤柔担心他的安危,心中一急,也纵马跟了上来。

双方在二十余万大军的注视下,隔着几丈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皇兄,你公然叫阵,不知有何见教……”

谢不若阴恻恻地盯着谢云湛,突然,他愣住了。

“你……你不是皇兄,你是……你是……鬼面师弟?!”

京中这几日,刘铭同苏宜秀、贾嬛、华妃等控制住了宫中消息,秘不发丧,只称皇帝重病,暂时由鬼面在必要时假扮皇帝,所以城中,人心稳定,大家都有信心,朝廷能控制住局势。

鬼面虽然尽力装得很像皇帝,但谢不若连续突破进境,武功和眼力都变得更加毒辣。

鬼面见瞒不过谢不若,只得低头欠身道:

“王爷,属下僭越!属下本来是想奉大将军之命,假传圣旨,赦免您的!”

“赦免?”

刘铭一抖缰绳,打马上前几步。

“是的,镇北王。你承认吧,由于凉王谢雄贪恋帝位,现在天下舆论汹汹,攻守之势易也!你起兵不得人心,已经处在了十分不利的地位!

你远离京师,粮草不继,再过数日,拿不下京师,你这十万边军,便是十死无生!

谢不若,你也是皇室成员,是这方天下的统治者之一!你想想,前朝内乱,便宜了谁?万一蛮夷趁虚而入,大夏精锐尽毁于内战之中,那么这天下,还是谢家的、还是大夏的吗?”

谢不若默然不语。

“镇北王,今天晚上,京师就会传下圣旨,赦免你的罪行,允你永镇北境。这件事,你的十万大军都是见证!你回去吧!”

谢不若抬起了阴寒的双眼。

“哼哼,刘铭,我看你是要哄我回去,然后自己当皇帝吧?”

刘铭哈哈大笑道:

“镇北王啊,咱俩交手这么多次,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本来只想舒舒服服地过我的小日子,我对当皇帝毫无兴趣!

凉王伏诛前,矫诏封我为汉王,开府仪同三司,允我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但是我已经推辞了!从今以后,我仍和从前一样,做我普普通通的克虏伯!”

谢不若浑身剧震。

“刘铭,你……你竟然……”

“这就叫,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子啊!”

刘铭笑道:

“实不相瞒,宫中的贾嬛娘娘已有身孕——这件事,皇后娘娘可以作证!

等贾嬛娘娘生了,我们就奉这个遗腹子当皇帝。这江山,还是你谢家的!”

见谢不若还在犹豫,刘铭一眼又望见了他身后的慕容纤柔。

刘铭将心一横。

“他妈的,这你都不满意?好吧!

这位慕容纤柔姑娘,想来现在已经是您的镇北王妃了吧?”

谢不若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是……平妃!”

刘铭没有管平不平妃的事儿,继续说道:

“众所周知,虽然在集美们看来,平妻就是妾。但是在我们男人看来,平妻也是妻!慕容姑娘,我看你这样子,似乎也有了身孕?”

慕容纤柔害羞地点了点头。

“镇北王,要不这样好了,等慕容姑娘生了,你把孩子送来京城,我们奉你的儿子当皇帝!这样总可以了吧?”

谢不若动容了。

“刘铭,你竟真能如此大度?”

刘铭无所谓地摆摆手。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如果我也想跟凉王一样当皇帝,那我管什么别人的死活,咱俩直接开干就完了,我还在这儿跟你扯什么臭氧层子?我刘铭虽然文才武功都不如你,但也是茅坑拉屎脸朝外的汉子!

陛下虽然已经被凉王害死,但皇后娘娘还在!今天我就请她做个见证。如果你退兵而去,那么,明日京师就会传下圣旨,说你这次引兵来京,乃是因为你提前知道了凉王要造反,所以你是来勤王护驾的!

陛下自己子嗣凋零,念你护驾有功,愿意封你的儿子为皇嗣,继承大统!”

谢不若震惊良久,但是最终,他浑身紧绷的肌肉还是松弛了下来。

他解脱般地笑了。

“刘铭,你还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你提出了一个让我占便宜的方案,但是却让我不得不承认,我彻底败在了你的面前!

刘铭,我突然觉得,要不是立场不同,咱们或许也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刘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现在也来得及呀!”

“你的方案不错,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刘铭一拍胸脯。

“只要王爷肯退兵,还这方世界一个安宁,你就算想要老子的命,你也拿去吧!”

“不,这只是一件小事……我在北境开的足道,服务总不是那么回事。你选一些骨干技师,让我带走吧!”

“没问题!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把濯玉轩整体移交给你,让你当老板,也不是不可以。”

谢不若笑了。

“那就多谢了。”

“嗨,跟我你还客气啥!你去随便挑,连地基一块儿整体搬迁都可以!他妈的,我还有一个东瀛技师,那服务是真到位……”

“呵呵,这就算了,我虽然信得过你刘铭,但是这京师,我就不进了……王不见王,二龙不相见,还是比较保险的做法……从此以后,我会常居北疆,终身不履京师,直到你死了,或者我死了,该当归葬祖陵之时!”

“慢走不送!不过镇北王,我们都会在这方世界活地好好的,活很多年!”

谢不若拨马要走,突然回头问道:

“刘铭,你应该知道,我无情门也很擅长奇门医术。如果你扶上去的幼帝,被你玩了一手狸猫换太子,不是我谢家的血脉,我也是能看出来的!”

刘铭义愤填膺地说:

“靠,不若,谢不若,你是在污辱我!我在这里指天为誓,如果我扶上去的幼帝,不是你谢家的血脉,我刘铭必将六马分尸、千刀万剐、剥皮揎草、传首九边!”

谢不若无所谓地哈哈一笑:

“随便吧。”

于是双方调转马头,各自收兵。

慕容纤柔眼泪汪汪地说:

“王爷,你不会真的让咱们的孩子,从小就离开娘亲的怀抱,去京城当什么皇帝吧?”

“怎么会?我只是看看刘铭的诚意罢了。”

“那你看出来了吗?”

“他是个骗子!不过无所谓,他有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这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只要他让谢云湛和贾嬛的儿子当了皇帝,那我们大夏内部,还是以不起刀兵为好……

而在幼帝出生之前,这段时间,就先让我的鬼面师弟,过一把当皇帝的瘾吧!这也是我欠他的……

呵呵,这样一个忠贞率直之人,让他每天装成皇帝去骗人,对他来说,可真是一件天大的难事了……”

而另一边。

苏宜秀低声问道:

“刘铭,你刚刚说,让谢不若的儿子当皇帝,你说的是真的?他说了,他是能看出来的啊!你不怕你骗了他,他到时再打过来?”

“呵呵,怕个鸟!令殊大宝贝也怀了,俗话说,外甥照舅,令殊大宝贝的孩子肯定长得很像狗逼镇北王,我打赌他看不出来!”

“你忘了,令殊其实是薛太妃与侍卫私通所生!万一他长大了,更像那个侍卫怎么办?”

“哇靠!”

刘铭嘤咛一声,顿时抓狂。

“我他妈把这一茬给忘了!”

“我刘铭对现实世界说话!赶紧给我写个公主进来,让我独宠一下子,括弧,一定要他老谢家的血脉啊!快点的我等不了了!”

“对了,主演我要岳雨婷!括弧完了!”

……

长安城北,在一钩残月的照耀下,十万边军向北拔营缓缓而去。

天下之间,只剩下叶惊鸿,立马绰枪,看着谢不若和慕容纤柔远去的背影。

她心乱如麻,此情此景,不禁又让她想起了刚在《刘诗三百首》中读到的句子。

“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

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

三餐一宿,也共一双,到底会是谁。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

正所谓,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惊鸿涕泪下,嘤咛复嘤咛。

……

而与此同时,在长安城内的一片小庙中。

“大师,这里是唯物论研究寺吗?”

一个小和尚探头探脑地走进了一座小庙。

黑暗之中,一双锐利的眸子猛然睁开。

此人下颌线如刀劈斧凿,眼神中闪烁着开悟后的智慧光芒。

“正是,快请进……”

“哦,您就是研究寺的主持——广智大师吗?”

广智按住了他要合什的手,笑道:

“别叫大师!

首先,请叫我同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