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朱珏看不到的是,在朱元璋的眼底深处,除了感动和欣慰,还有一点点精明。
为他遮风挡雨?
好小子,真会说话。
不过,感动归感动,咱的后手可早就准备好了。
瞿能,平安。
这两个小子,可不是白给你的。
你若是真能练出强军,镇住蓝玉那帮骄兵悍将,那是你自己的本事。
你若是搞砸了,有这两个百战猛将在,骠骑卫也垮不了。
咱的孙子,可以输,但不能输得太难看。
咱的骠骑卫,更不能成为一个笑话!
朱元璋心中算盘打得噼啪响,脸上却是一副全力支持孙儿的慈爱模样。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眼前的这个孙子,身体里装着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
他玩的这些帝王心术,朱珏看得一清二楚。
朱珏心中暗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再次对着朱元璋,深深一揖。
“谢皇爷爷!”
“皇爷爷,其实孙儿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赢过蓝玉那么简单。”
朱元璋眉毛一挑,来了兴趣。
“哦?那你待如何?”
“孙儿要的,不是赢。”
“而是在三个月后,在万军之前,堂堂正正地击败他,碾压他!”
“孙儿要借他这块大明最硬的磨刀石,为孙儿自己,也为新的骠骑卫,立下不世军威!”
此言一出,朱元璋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立军威!
好大的口气!
他死死地盯着朱珏,仿佛要将这个孙子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你要这军威,何用?”
在朱元璋看来,皇孙立军威,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背后牵扯到的,是军权,是储位,是整个帝国的未来走向!
朱珏迎着朱元璋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他抬起头,望向了遥远的东方天际,那片一望无际的深蓝。
“回皇爷爷,孙儿立军威,不为争权,不为夺利。”
“只为将来,率领我大明无敌舰队,远征四海,开疆拓土!”
“孙儿要让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孙儿要让大明的龙旗,插遍世界每一个角落!”
轰!
朱元璋的脑袋里,仿佛有无数个惊雷同时炸响!
他彻底懵了。
远征四海?
开疆拓土?
让大明的龙旗,插遍世界每一个角落?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孙子是为了争储,是为了压制淮西武将,是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力。
却唯独没有想到,朱珏的胸中,竟然藏着如此……如此匪夷所思的惊天野望!
应天府,韩国公府。
夜色深沉,府内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正堂之中,凉国公蓝玉,颖国公傅友德,定远侯王弼……
“咳!”
定远侯王弼是个急性子,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
“我说,今天这事儿,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陛下怎么突然就弄出来一个什么骠骑卫,还交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孙子?”
“这个叫朱珏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咱哥几个跟着陛下几十年,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号皇孙?”
王弼的话,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都是淮西集团的核心成员,平日里同气连枝,消息灵通。
可今天宫里发生的事,却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个从未听闻过的皇孙,突然被委以重任,甚至还要和他们淮西集团的领军人物蓝玉,进行一场关乎颜面的军演。
这背后透露出的信息,实在太过诡异。
“哼!”
坐在主位左侧的蓝玉,发出一声冷哼,脸上满是不屑。
“管他是哪路神仙!”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也配跟老子比划?”
“三个月练出一支强军?他以为打仗是过家家吗?”
“到时候,老子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大明的百战精锐!”
蓝玉的声音充满了桀骜与自负,他是大明军中第一人,有这个底气说这种话。
颖国公傅友德,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闻言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比蓝玉年长,也更稳重。
“玉帅,话不能这么说。”
“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陛下的心思,向来深不可测。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皇孙,陛下却把瞿能和平安那两个小子都给了他。这手笔,可不小啊。”
傅友德的话,让众人再次陷入了沉思。
是啊。
瞿能,平安。
这两人都是军中出了名的猛将,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把这样的人调去给一个娃娃当副手,陛下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一时间,众说纷纭,却没人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坐在主位上的那位老人。
韩国公,李善长。
作为淮西文官之首,更是整个淮西集团的智囊,李善长虽然早已致仕,但他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却无人能及。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安静地端着茶杯,轻轻吹拂着水面上的热气,仿佛外界的嘈杂与他无关。
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才缓缓放下茶杯。
“诸位。”
“你们都在猜,那个叫朱珏的皇孙,到底是谁?”
众人纷纷点头,这正是他们最想知道的。
“他姓朱,是陛下的孙子。这就够了。”
“他是谁,不重要。”
众人一愣,不明白李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蓝玉性子最急,忍不住问道:“李公,您这话……我们怎么听不明白?
他要跟我们淮西一脉过不去,怎么就不重要了?”
李善长抬起眼皮,扫了蓝玉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桀骜的蓝玉心中一凛,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我问你们,陛下设立骠骑卫,让一个黄口小儿统领,又让他和玉帅你进行演武对决。”
“这件事,最大的得利者是谁?最大的受损者,又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
得利者?
自然是那个叫朱珏的皇孙。
受损者……
蓝玉若是赢了,是理所应当,可若是输了,那丢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脸,而是整个淮西武将集团的脸!
想到这里,许多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李善长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缓缓说道。
“你们都想错了。”
“陛下的刀,从来都不是对着那个小娃娃的。”
不是对着朱珏?那是对着谁?
李善长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在众人焦灼的等待中,他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吐出了那句让所有人如坠冰窟的话。
“那把刀,悬在咱们所有人的头顶上!”
“什么?”
“李公,这……这怎么可能!”
“我们都是跟着陛下一路打江山的兄弟啊!陛下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