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步!
还要换上能抵御刀砍的厚木甲靶?
这难度,何止提升了一倍!
寻常弓箭,在一百五十步外,连射穿甲靶都做不到,更别提精准命中!
朱元璋眉头微挑,看了一眼王弼,又看了看他身边,一脸跃跃欲试的景川侯曹震。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人的心思。
这是输急了眼,不服气,想要亲自下场,找回点面子。
“准了。”
朱元璋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他倒要看看,这些骄兵悍将,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很快,新的靶子被换了上来。
那是一种用硬木制成,外面还蒙着一层熟牛皮的重型靶,专门用来测试破甲箭的威力。
王弼和曹震,脱下身上的侯爵礼服,露出一身劲装,亲自走下场去,各自挑选了一匹骏马和一张强弓。
“景川侯,你先来?”王弼笑道。
“定远侯客气了,你我兄弟,谁先谁后,又有何妨?”曹震哈哈一笑,翻身上马。
随即,双腿猛地一夹马腹!
战马嘶鸣,如黑色闪电般蹿了出去!
一百五十步的距离,风驰电掣!
就在战马即将越过射击线的一刹那!
曹震猛地开弓!
弓开满月!
“嗡!”
弓弦震动,一支特制的破甲锥箭,旋转着,呼啸着,撕裂空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支箭!
“噗!”
一声闷响!
那支破甲箭,竟然……竟然整个洞穿了厚重的木甲靶!
箭簇从靶子后面,透出了一个狰狞的尖端!
“嘶——”
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得是多大的臂力!
这得是多强的弓!
然而,曹震的表演,还没有结束!
他一箭功成,毫不停歇,闪电般抽出第二支,第三支……第十支箭!
他竟然带了十支箭!
“嗖嗖嗖嗖!”
密集的破空声,连成一片!
“噗!噗!噗!噗!”
靶子被洞穿的声音,也连成了一片!
当曹震的战马冲过终点,勒马停住时。
那一百五十步外的厚木甲靶上,赫然出现了十个前后通透的窟窿!
十发十中!
箭箭穿靶!
“好——!!!”
那些原本垂头丧气的各营卫士兵,此刻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地满脸通红!
“侯爷威武!”
“景川侯神射无双!”
淮西武将集团,终于找回了一丝颜面,一个个挺直了腰杆,脸上重新露出了傲然之色。
曹震缓缓驱马,回到场中,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没有看朱元璋,也没有看其他人。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朱珏的身上。
“骠骑卫指挥使大人。”
“刚才的军阵演练,确实精彩,让人大开眼界。”
“不过,我等武人,终究还是要靠手上的真本事说话。”
“那些花里胡哨的阵法,在绝对的力量和箭术面前,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罢了。”
“不知朱大人,除了会练这些阵法之外,可敢亲自下场,与我等比试一番?”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打不过你的兵,那就打你本人!
只要在个人武勇上,将你这个主帅彻底击败,那之前所有的胜利,都会变得黯然失色!
一个只会纸上谈兵,躲在士兵后面的儒将,凭什么执掌精锐的骠骑卫?
“曹震!你放肆!”
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
太子朱标猛地站了起来,怒视着曹震,胸口剧烈起伏。
“区区景川侯,竟敢当众挑衅皇孙!是谁给你的胆子!”
“没错!尔等输了比试,不思反省,反而在此寻衅滋桑,成何体统!”
傅友德也立刻附和,将矛头直指朱珏。
“身为三军主将,若无过人武艺,如何服众?
我等也是为了骠骑卫好,想请皇孙展露一手,以正军心!”
“请皇孙展露一手!”
一时间,王弼、冯胜等一众淮西武将,齐刷刷地站了出来,异口同声地说道。
整个观礼台,乃至整个校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安然稳坐的少年身上。
李善长微微眯起眼睛,悄悄观察着御座上的朱元璋。
老皇帝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没有斥责曹震等人的无礼,也没有安抚暴怒的太子。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自己的孙子身上。
许久。
朱元璋缓缓开口。
“珏儿。”
“这些叔伯将军们,想瞧瞧你的本事。”
“你,意下如何?”
“皇爷爷。”
朱珏先是冲着御座上的朱元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既然诸位叔伯将军有此雅兴,想要活动活动筋骨。”
“孙儿身为晚辈,自当奉陪,为今日的演武助兴。”
这番云淡风轻的态度,让原本准备看好戏的众人,都有些发懵。
淮西武将们预想过朱珏可能会暴怒,也可能畏惧退缩,甚至可能搬出皇孙的身份来压人。
却唯独没想过,他会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
而且,姿态还如此之高!
什么叫奉陪?什么叫助兴?
搞得好像他们这群沙场宿将,是一群等着被小辈指点的顽童一样!
“珏儿!胡闹!”
太子朱标急了,一步上前,想要将朱珏拉回来。
“你……”
“太子殿下。”
傅友德却先一步开口,皮笑肉不笑地拦住了朱标。
“皇孙殿下豪气干云,愿意下场与我等切磋,此乃军中幸事,您又何必阻拦?”
“没错,咱们武人之间,拳脚上见个真章,再正常不过了。”
王弼也阴阳怪气地附和道。
曹震更是直接,他盯着朱珏,眼中满是轻蔑。
“骠骑卫指挥使大人,既然应战,那便划下道来吧。”
“是比骑射,还是比步战?”
“我等,悉听尊便!”
他故意将指挥使大人五个字,咬得极重。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你这个指挥使,要是连跟我们比划两下的胆子和本事都没有,那还有什么脸面坐在这个位置上?
朱元璋稳坐御座,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孙子。
这个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的孙儿,今天要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面对曹震的逼问,朱珏竟然笑了。
他摇了摇头。
“骑射虽好,只是……”
“不瞒颖国公,晚辈自幼体弱,疏于弓马。”
“这开弓射箭的本事,确实稀松平常。”
“怕是连一百五十步外的靶子都看不清,若是下场,恐怕一箭都中不了,反而要丢了皇家的颜面。”
“什么?他不会射箭?”
“连弓都拉不开?那还当什么将军?”
“我就说嘛,一个黄口小儿,怎么可能执掌骠骑卫!”
淮西武将集团那边,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