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什么是真相?”
面对林渊信誓旦旦笃定的语气,岳如鸢眼神中有些困惑。
难道这些年,她自己听到的、看到的,都不是真相?
“真相不是说出来的,是要你自己亲眼看到的。”
“可我真正亲眼看到过。”
“齐国百姓,真的是厌恶楚人的。”
眼见为实的道理岳如鸢当然知道,可她真真正正的是自己亲眼看到过。
虽然作为暗探,她接触外界的机会有限,却也并非完全与世隔绝,偶尔还是能见到驻地商贩的。
“你能看到什么,只取决于上面的人想让你看到什么。”
“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加入暗探之后,连回家的机会都很少吧?”
“对于楚国的情报你了如指掌,可对齐国,你可能连最寻常的市井小巷都未曾亲自去看过?”
岳如鸢没法反驳。
的确,自从成为了暗探之后,她母亲都被迫搬了个家。
上一次前往齐国的市井,似乎还要追溯到十余年前,她还未加入暗探的时候。
“如果齐人当真有那么敌视楚人,那两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又是怎么做的?”
“你可别忘了,幽州卢氏就靠着中间的这点生意吃了个富可敌国。”
“若非卢氏之中不少长老,以及支脉的那些人被你们收买,逐步掏空了卢氏家底,真让幽州飞速发展,就算让卢氏独面齐军,多半也有机会能守住幽州。”
“这……”
事实如此,依旧没法反驳。
在她所知的情报中,每年官面上的贸易加上私下的交易,卢氏能够得到的钱银粮,足以让任何家族眼红到发疯。
也就是卢俊愈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野心,一心只想着突破自己的修为。
这才给了司马肇始可乘之机,一步步蚕食军中将领,导致幽州守军多半都被蛀虫吃了空饷。
名为数十万守军,实则真正能用的不足一半,能战的更是还要再折半。
但凡换个有野心的家主,不说称帝自立,至少也得是拥兵自重的状态,又怎会被齐国这般轻易的逼到绝境?
“所以啊,得去亲眼看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行个百余里,应该就能见到齐国的边陲小镇了吧?”
“你可以看看,我顶着这张楚人的脸,究竟是否会引起百姓的敌视。”
岳如鸢没有再反驳,只是静静的靠在林渊背上。
她忽然发现,这些年扎根幽州,导致自己对于齐国的了解,都来自上面的陈述。
某种意义上,她可能真的不够了解齐国百姓。
马车一路安稳的行进着,两人都有修为在身,沿途压根不需要太多的歇息。
只是越是接近地图上的那小镇,岳如鸢便越是觉得古怪。
齐国产粮不如楚国,底层百姓除了耕种之外,更多的还需要以放牧为生。
可几日时间过去,按着他们的速度推算,眼下与小镇距离应该已不足三五里。
直至到了这里,岳如鸢依旧没有看到哪怕一户牧民。
小溪、草地、树林,在齐国境内看到这样的景色并不奇怪,但没有牛羊的叫声,也没有牧民的身影。
这就很不应该了!
“有些不太对,你确定没走错路吗?”
“有没有走错,你不该更清楚吗?齐国的地图,我还是在你那客栈里找到的。”
林渊隐隐猜到了什么,语气也有些沉重。
这样的状况放在楚国边境,那尚且还有的解释。
毕竟齐军屡屡犯境,楚国关外的几个小村镇早已搬到了关内。
而楚国兵马可从未主动进犯过齐国边境,这种情况下,这小镇也算是远离战场,再加上与楚国通商方便,人口该是不会少才对。
“难道,这小镇已经废弃了?”
“只是我得到的地图上并未标注,所以此地才没有牧民?”
岳如鸢也只能想到这样的解释。
“再往前看看就知道了,即便是废弃的小镇,也该有部分人会选择留下的。”
“祖祖辈辈生存的地方,年轻人或许舍得离开,可真正在这个镇子上生存数十年的老人,应该是不舍得搬走的。”
“更何况,这么大个镇子集体废弃,镇子上的百姓又该安置去哪?”
林渊微微摇头。
随着又行进片刻,两人的脸色也越发凝重。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渊感觉自己的鼻尖似乎嗅到了丝丝的血腥气。
不是新鲜的血液,而是干涸已久的那种淡淡腥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方向,应该有处山脉?”
林渊忽然指向小镇的北方。
“没错,那道山脉形成了楚国与北蛮之间的天堑,也将北蛮的压力全数给到了我齐国。”
岳如鸢不解,但还是乖乖点头道。
“也就是说,这小镇不仅靠近楚国,也同样受到北蛮的威胁?”
“那倒不会,北蛮也清楚,齐楚两国之间战事频繁,我齐国在此地陈兵数十万,他们从不会考虑从此地入侵,甚至连劫掠都不会。”
“与北蛮主要的战场,还是在瀛洲。”
齐国与北蛮接壤的地境有很多,绝大部分地方有山河为界难以跨越。
而他们所处的这边境名为凉州,虽同样与北蛮接壤,且没有难以跨越的天堑,但齐国在此兵强马壮,北蛮从未尝试过突破这里。
或者说,以北蛮的兵力,他们但凡尝试从凉州突破,结局大概率会是全军覆没。
相反,瀛洲与楚国相隔较远,只需防范北蛮,守军兵马也就要逊色的多。
“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司马肇始与北蛮做了一场交易,换得北蛮短时间内不入侵瀛洲,以此调动瀛洲绝大部分兵马,才得到了此番近乎全军压境的场面?”
“而这场交易的筹码,就是……”
林渊没有继续说下去,可他目光所视的方向,已经替他补完了接下来的话。
筹码,由凉州边境的百姓替他支付。
“不,不会吧?”
岳如鸢很想毫不犹豫的否定。
可沿途走来,那堪称死寂的风景,却将她否定的话堵在了嘴边,脱口而出的,只是一句近似于祈祷般的问句。
她知道司马肇始的手段。
所以她知道,林渊所言,真的是有可能的。
“你闻到血腥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