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相国造访,他想见殿下。”
瀛公主府,曹瀛正站在岸边,看着池中锦鲤,下人匆匆跑来通报。
“相国?”
她随意的将手中鱼食抛入池中,无数锦鲤争相抢食。
“这个时候,他难道不该在幽州边境?”
“即便是边境战事结束,他也该回京师论功行赏,等着受禅登基才是,来找本宫作甚?”
“不知,只是相国只身一人来的急,看上去似是有要紧事。”
下人不敢接话。
这大逆不道的话曹瀛能说,他却只能当没听见。
“既然如此,带他进来见我。”
“真有要事也就罢了,可他若是想在受禅登基之前,想对本宫的瀛洲打什么主意,那本宫也会让他知道后果。”
曹瀛摆摆手,又从身旁侍女手捧的盘子上抓了把鱼食。
从前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在池子里养锦鲤。
那个时候,她觉得养条狗好歹能看门,养鱼又能有何用?
可在来到瀛洲之后,她忽然懂了。
这养的不是鱼,是高高在上的掌控欲。
当初司马肇始喊出的那些打下幽州论功行赏的话语,岂不就跟她洒下的这把鱼食一般无二?
那时满朝文武,就像是这些抢食吃的锦鲤一般,抢着毛遂自荐,生怕司马肇始将自家给漏了下去。
看到那一幕,曹瀛就明白,满朝文武在司马肇始眼中,就跟这满池锦鲤在她眼中的地位是一样的。
可那个时候的她不是鱼,她是与司马肇始一同在岸上看着他们争抢的主人。
而现在,身处瀛洲,处于自己的地盘,她更不可能是鱼!
“臣,司马肇始,参见瀛公主。”
下人匆匆跑下去,就在曹瀛暗暗思索,要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司马肇始时,就远远的听见声音,同时扭头便能看见,那狗东西竟然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不,不是?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曹瀛本能的扭头看了看,没从西边出来啊。
那这家伙是吃错什么药了?
态度这么恭敬,他总不能是把天捅了个窟窿吧?
可这是在齐国,即便他司马肇始真的把天捅了个窟窿,他自己也能轻松补上。
这样的态度,不仅是让她奇怪,更是让她隐隐有些害怕了。
她怕,司马肇始真的惹了什么滔天大祸回来。
比如,他中了楚军的计谋,没能攻破幽州,反而让楚军长驱直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这个态度就是应该的,但也是没用的。
“你别告诉我,齐楚边境战败了。”
“……”
“瀛公主果然冰雪聪明,臣还未说话,你便已将边境之战猜了个一清二楚。”
看着司马肇始那恭维的神态,曹瀛险些没忍住要破口大骂。
你真败了?
那可是百万大军!
连瀛洲守军都被你抽走了过半!
借兵的时候怎么说的?
内有数万细作潜伏,外有百万大军压阵,楚军不会有任何翻盘的余地,最多三月,便能凯旋而归。
牛皮吹的震天响,结果呢?
现在三月的时间过去,你归是归了,凯旋在哪呢?
“司马肇始,你当初借兵的时候,是如何承诺本宫的?”
“你说本宫的瀛洲军只需站在后面摇旗呐喊以壮声势,压根不可能有上阵杀敌的机会,更不会有半点损失。”
“是这样吧?”
“是,瀛洲军也的确没有上阵杀敌,这一点,瀛公主可以放心。”
看着司马肇始理直气壮的模样,曹瀛又是一愣。
没有上阵杀敌?
那如果瀛洲军还在,你又是怎么败的?
“事实上,真正上阵杀敌的,只有我司马氏直属兵马。”
“余下的,包括瀛洲兵马在内,除了摇旗呐喊之外,几乎什么都没做。”
“所以,我败了。”
“那我瀛洲军呢?带回来了?”
曹瀛连忙问道。
“没有。”
“他们也回不来。”
“这一点,我要向殿下道歉,他们的退路,是我断的。”
司马肇始语气诚恳,眼神真诚。
曹瀛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北蛮与司马氏之间的议和,甚至还是她一手促成的。
而北蛮入关的时间、地点,她也都是知情者。
自然,她也能想到,一旦齐楚边境战事遇到阻碍,北蛮就会直接断了司马肇始的退路。
“不成功,便成仁,相国,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的原话。”
“宁杀身成仁,不苟活于世,这也是你说的。”
“现在呢?大军战败,结果你自己逃回来了,还不敢逃去京都,反而逃到了本宫的地盘。”
“你真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你丢了本宫的兵,难不成还想让本宫再继续信你?”
知情归知情,在联手之际,她也曾想过要支持司马肇始上位登基。
可现在,既然司马肇始已经败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从前的一切,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那些承诺,以及对司马氏的忌惮,都可以随着这一场战败烟消云散。
“不信我自然可以,不过下官斗胆问一句,那殿下还能信谁?”
“无论武道修为,兵法谋略还是阴谋诡计,殿下身边当真有能够与下官媲美的吗?”
“连下官都挡不住的人,殿下你觉得自己身边,还有谁能去抗衡一二?”
看出曹瀛眼中的那些恶意,司马肇始也不慌不忙。
他甚至不需要求饶,只需要阐述利弊即可。
这些年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带着司马氏往上攀升的每一步,都证明了他的能力。
他司马肇始的名号,在整个齐国人的心中宛如神明。
神明败了,未必是神明的错,也可能是对手太过于强大。
连他都能击败的对手,曹瀛不愿再信他一次,又能选谁去抗衡?
那阔别多年的青梅竹马吗?
别逗了。
且不说传闻中曹瀛的那位青梅竹马远在楚国,即便是在齐国又能如何?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改变眼下的局面?
笑话!
能改变这困境,能够逆转这一战胜负的,只有他司马肇始!
显然,曹瀛也知道这一事实。
双目对视,她将手中最后一把鱼食扔进池子里。
“说说看,你还想让本宫怎么帮你。”
“事先说好,兵是没得借了,除此之外,你开口,本宫尽量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