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坡后方。
上百名士兵一铲子接一铲子，掩埋着那几百具温热的尸体。
马如龙的手还在抖，连烟都点不着。
“老赵……”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到底是哪路神仙？中央军教导总队也没这身行头啊。那黑衣服，那头盔……看着怎么跟那帮德国顾问似的？”
赵得胜脸色惨白，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别管是哪路神仙了。看这架势，这帮人杀人不眨眼。咱们……咱们是不是该撤了？”
“撤？往哪撤？”马如龙看了一眼四周，“路都被他们的铁王八堵死了。现在跑，就是给人家当靶子。”
“再说了！都是杀鬼子的，应该是自己人吧？”
就在两人惊惶不定时。
“轰隆隆……”
一辆从未见过的半履带装甲指挥车（Sd.Kfz. 251/3），碾过路边的碎石，缓缓驶来。巨大的车身在两人面前停下，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车门打开。
一双锃亮的黑色长筒军靴踏在地上。
紧接着，一个约莫三十岁、身穿笔挺的灰色将官制服、头戴大檐帽的男人走了下来。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线条冷硬如刀刻。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的皮手套，手里握着一根短马鞭。
龙战。
他没有看周围的士兵，径直走到马如龙和赵得胜面前，目光在两人领章上的军衔扫过。
“谁是这两支部队的指挥官？”
马如龙和赵得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恐惧。但多年的官场习惯让他们还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整理了一下风纪扣。
“鄙人六十一师团长，马如龙。”
“九十八师增援营营长，赵得胜。”
两人同时敬礼，试图用军阶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长官，我们是奉命前来增援……”
龙战看着他们，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
他没有回礼。
而是缓缓地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摘下了左手的黑色皮手套，塞进腰带。
然后，他又摘下了右手的。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指节发出“咔吧”的轻响。
马如龙和赵得胜愣住了，不明白这位长官要干什么。
下一秒。
“啪！”
一记重若千钧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马如龙的左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把马如龙抽得原地转了半圈，军帽飞出老远，嘴角瞬间渗出了血丝。
没等赵得胜反应过来。
“啪！”
反手又是一记耳光，结结实实地抽在赵得胜的脸上！
赵得胜被打得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吉普车的引擎盖上，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两声脆响，让周围所有的士兵都惊呆了。
龙战甩了甩手，仿佛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他看着这两个被打懵了的军官，眼神冰冷。
“这一巴掌。”
“是替姚子青，还有那几百个死在城门处的弟兄打的。”
龙战慢条斯理地从腰带上取下左手手套，五指张开，一点一点地套进去，拉平褶皱。
动作优雅，像是在准备一场晚宴。
地上的赵得胜捂着肿胀的脸颊，嘴角的血沫子还在往外涌。羞耻和剧痛烧毁了他的理智。
“我操你姥姥！”
赵得胜双目通红，嘶吼着从吉普车盖上弹起。他的右手哆嗦着摸向腰间的枪套，嘴里喷着脏话。
“老子毙了你个狗娘养的——！”
“住手！老赵！”
马如龙毕竟是团长，虽然脸上也火辣辣的疼，但他更惜命。他看出了眼前这个年轻将官的不凡，也看清了周围形势。
他跨前一步，试图用身体挡住赵得胜，同时昂起头，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试图用资历和军法来压人。
“这位长官！不管你是哪部分的，无故殴打友军指挥官，这是违反军纪！我是六十一师团长，他是九十八师营长，哪怕是顾总司令在这儿，也要讲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
龙战动了。
他没有理会马如龙的废话，甚至连眼神都没偏一下。
就在赵得胜的手指刚刚触碰到枪柄的瞬间，龙战戴着黑手套的左手如同铁钳，精准地扣住了赵得胜的手腕。
“咔吧。”
一声脆响。
反关节扭转。
赵得胜的惨叫声还没出口，手里的勃朗宁已经被龙战顺势抽走。
龙战右手握住枪管，手腕翻转。
“砰！”
沉重的实木枪托，结结实实地砸在赵得胜的太阳穴上。
赵得胜连哼都没哼一声，白眼一翻，像条死狗一样瘫软在地，额角鲜血直流。
马如龙吓得后退两步，脸色煞白。
“咔哒——！”
身后，半履带指挥车顶。
机枪手转动枪架。MG42那蜂窝状的散热护筒在阳光下泛着幽光，黑洞洞的枪口距离马如龙的脑门不到六尺。
远处，尘土飞扬。
装甲掷弹兵团的主力车队正如同钢铁洪流般驶来，履带碾压地面的震动声，像重锤一样敲击着在场每一个大夏士兵的心脏。
马如龙看着那片钢铁丛林，双腿开始打摆子。
龙战把那把沾血的手枪随意地丢在赵得胜身上。他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尘，看着马如龙，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垃圾般的冷漠。
“规矩？资历？”
龙战冷笑一声。
“那是你们的规矩，不是我的。”
他逼近马如龙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马如龙甚至不敢呼吸。
“听好了。我不是你们大夏政府的军官，我不受金陵统帅部的节制，更不在乎你们那个所谓的军法处。”
龙战指了指身后那座死寂的宝山县城。
“我打你们，不是因为军衔，也不是因为私怨。”
“纯粹是……老子看不过眼。”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在这片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回荡。
“如果你们是我的兵，如果是我的部下敢在友军求援时坐视不理，敢在同胞死绝了才跑来收尸……”
龙战盯着马如龙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不会打你们耳光。”
“我会直接让人把你们拖出去，就地枪决。”
“身为军人，见死不救，畏敌如虎。”
“你们……可耻，可悲，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