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得胜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半坐起来。
黏稠的鲜血糊住了他的左眼,让他看东西有些重影。他眼神涣散,呆滞地看着眼前那个高大的灰色身影,大脑还没从刚才的重击中恢复,但那股刻在骨子里、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戾气却先一步涌了上来。
“你……你敢打我……”
他摇晃着脑袋,手指颤抖着指向龙战,嘴里喷着血沫子,喋喋不休。
“我是……我是九十八师的营长!是黄埔生!你动我……我要告你!去军法处告你!这件事没完!老子跟你没完……”
龙战看着这个还在不知死活叫嚣的蠢货,眼中最后的一丝耐心消失了。
“砰!”
一记窝心脚。
军靴狠狠踹在赵得胜的胸口。
赵得胜惨叫一声,整个人像个滚地葫芦一样向后翻倒,仰面摔在碎石地上。
没等他挣扎着爬起来。
“咔嚓!”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龙战手中那把刚刚缴获的勃朗宁手枪,套筒被猛地拉动,子弹上膛。
他没有丝毫犹豫,枪口下压,扣动扳机。
“砰!”
枪口喷出一团青烟。
子弹近距离钻进赵得胜的小腿肚子,炸开一个血洞,又狠狠钻进泥土里。
“啊——!!!”
撕心裂肺的惨嚎声瞬间盖过了引擎的轰鸣。赵得胜抱着小腿,在地上疯狂打滚,那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鲜血瞬间染红了裤管。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马如龙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身后的几百名大夏士兵,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步枪,有人甚至想要抬起枪口。
“哗啦——”
周围,那一圈钢铁怪兽般的半履带装甲车上,所有MG34机枪手同时调整枪口,枪栓拉动的声音连成一片,如同死神的磨牙声。
面对这些从未见过的铁疙瘩,面对那种要把人撕碎的压迫感。
大夏士兵们僵住了。
他们看着满地打滚的长官,看着那一排排黑洞洞的机枪口,只能艰难地咽着唾沫,手指僵硬在扳机护圈外,不敢有任何动作。
赵得胜还在哀嚎,但他那双充血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了纯粹的恐惧。他看着那个持枪的男人,再也不敢吐出半个威胁的字眼,身体本能地向后缩去。
“嗤。”
龙战嗤笑一声,仿佛看了一场拙劣的闹剧。
他随手将那把打空了一发子弹的勃朗宁手枪丢在赵得胜身上,砸得对方又是一哆嗦。
“听好了。”
龙战摘下手套,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声音冷漠。
“老子叫龙战。”
“想找麻烦,去赛马场,我随时奉陪。”
他转过身,不再看这两个废物一眼,大步走向那辆代号“格里芬”的指挥车。
在踏上踏板的瞬间,他停下了脚步,侧过头,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你们应该庆幸。”
“如果不是我们长官正在跟你们大夏高层合作,给顾总司令面子……”
“刚才那一枪,打爆的就不是你的腿,而是你的脑袋。”
“轰——”
指挥车的车门重重关上。
装甲纵队再次启动,履带卷起烟尘,扬长而去。
只留下马如龙和一众士兵,站在原地,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赵得胜,在漫天灰尘中,瑟瑟发抖。
下午两点半。前线观察所。
通讯兵小心翼翼地将一份刚译出的加急电报放在桌上。
周淮安拿起电报。目光扫过那短短几行字,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围的气压仿佛都随之降低。
“呵。”
周淮安发出了一声讥讽的冷笑。
两指一用力,指尖那截还在燃烧的香烟被直接掐灭。火星灼烧着皮肤,他却毫无知觉。
“啪!”
周淮安猛地抬手,将那张薄薄的电报纸狠狠拍在桌面上!
巨响让屋内的几个大夏将军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来。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周淮安看着这群肩扛金星的将军,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扇他们的耳光。
“你们喊口号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响亮,一个比一个热血。”
“可真打起来呢?”
他指着桌上的电报,语气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厌恶。
“前方,姚子青营长带着六百弟兄,在宝山跟鬼子拼刺刀,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全员殉国!”
“后方,就在五公里外!你们派去的两个主力团,两个团长!竟然因为私怨和畏战,在路边埋锅造饭!眼睁睁看着友军死绝!”
“这就是你们的‘精锐’?这就是你们的‘袍泽之情’?”
屋内一片死寂。
宋云辉、罗英、黄柏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宋云辉几步冲到桌前,一把抓起那份电报。他的目光在纸上飞快扫过,“见死不救”、“坐视全歼”、“龙战代为执行军法”……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眼。
当看到“98师营长赵得胜”和“61师团长马如龙”的名字时,宋云辉气得浑身发抖。
“畜生!混账东西!”
“啪!”
宋云辉狠狠将电报摔在地上,整个人脖子上青筋暴起,怒不可遏。
“姚子青是好样的!是我们黄埔的骨血!竟然……竟然就被这群败类给坑死了!”他双目赤红,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这就是我们的友军?这就是我们的国防力量?简直是军人的耻辱!耻辱!!”
旁边的罗英捡起电报,看完后也是脸色铁青,一拳砸在墙壁上,鲜血直流。
他们虽然不是这两人的直属长官,但同为大夏军人,这种背后捅刀子的行为,让他们在周淮安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臊得慌!
周淮安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宋云辉的暴怒,看着其他人的羞愧。
他缓缓摇了摇头。
没救了。
这个庞大的机器,从根子上就已经烂透了。派系倾轧、保存实力……这些毒瘤已经深入骨髓,不是杀一两个团长就能解决的。
“合作……”周淮安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
仅限于此了。
那一丝想要拉他们一把的念头,彻底烟消云散。
这一刻,他不跟大夏高层产生任何深度政治关系的决心,坚如磐石。
“各位。”
周淮安整理了一下衣领,恢复了平静,声音淡漠,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家丑你们自己回去处理。”
“现在,睁大眼睛看着。”
他走到窗边,指着远处那片已经被“上帝之锤”炸开缺口、浓烟滚滚的虹口防线。
“路,已经铺平了。钉子,也差不多拔完了!”
周淮安转过头,看着这群面色羞愧的将军,嘴角勾起一抹傲然的冷笑。
“不需要你们动手。”
“接下来的时间,属于我的‘战锤师’。”
“你们就在这里好好看着,看我的兵,是怎么把东瀛司令部的大门给砸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