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四川路尽头，夜色与火光交织。
庞大、阴森的灰色建筑，像一艘搁浅的钢铁战舰，死死盘踞在废墟中央。
东瀛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大楼。
这座始建于1924年的四层钢筋混凝土建筑，占地面积超过6000平方米。它的设计初衷并非行政办公，而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城市要塞。外墙平均厚度超过50厘米，底层基座更是加厚到了惊人的80厘米，内部钢筋密度是普通民用建筑的五倍。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它一直是东瀛在沪上扩张的桥头堡，被大夏军民称为“铁屋子”。它见证了“一·二八”的硝烟，也扛住了这几日大夏军队无数次徒劳的炮击。墙体上密密麻麻的弹痕和熏黑的印记，不仅没有削弱它的威慑力，反而让它显得更加狰狞。
但此刻，这座“永不陷落”的堡垒，正在颤抖。
大楼内部。
原本宽敞的走廊和楼梯间，堆满了沙包、桌椅和在此次战役中被拆毁的设备。
“一楼大厅！机枪组！封锁大门！”
一名满头绷带的少佐挥舞着南部手枪，嘶哑地吼叫。
他是这里的临时防卫指挥官。
在他周围，残存的不到三百名海军陆战队员，正依托着楼内的地形做最后的困兽之斗。他们大多带着伤，军服破碎，眼神中透着绝望的凶光。
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被炸毁了一半，仅剩的通道上架着两挺九二式重机枪。每一个窗口、每一个通风管道，都变成了致命的火力点。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没退路了。外面是那个名为“战锤”的恐怖师团，是那些不留俘虏的杀神。
地下二层，核心指挥掩体。
这里的空气凝滞，混浊得让人窒息。头顶不断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震落天花板上的灰尘，落在铺满地图的桌面上。
松田英武坐在椅子上，并没有看地图。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墙上的挂钟。
秒针“咔哒、咔哒”地跳动，每一声都像是在敲击他的神经。
“三个小时了。”
松田英武开口，声音干涩，像两片砂纸在摩擦。
“距离我们发出请求，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
长谷川清站在一旁，曾经笔挺的军服此刻皱皱巴巴，领口敞开。他频繁地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尽管地下室里并不热。
“英美领事馆那边……还没有消息吗？”松田英武转过头，眼球上布满血丝。
“没有。”长谷川清摇头，语气虚弱，“电话线断了，无线电受到强烈干扰，只有断断续续的杂音。我们……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松田英武的手指猛地抓紧了椅子的扶手，指节发白。
这种等待比死亡更折磨人。
他把生的希望全部押注在了“政治解决”上。只要金陵那位“老总”顾忌国际影响，只要英美介入，他们就能活。
可外面的炮火声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近，越来越猛烈。
“外面的部队，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松田英武突然打了个寒颤，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如果金陵的命令下达了，但他……不听呢？”
长谷川清沉默了。
这也是他最怕的。
“将军阁下……”长谷川清咽了一口唾沫，声音颤抖，“我想，大夏这边不会想跟我们开战的。”
“他们的老总，一定会想办法保住我们的命，最多就是从我们身上赚取一些面子……”
“轰——！！！”
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整个地下室剧烈摇晃，灯光忽明忽暗。
松田英武猛地站起，脸色煞白。
那是大门被炸开的声音。
审判，来了。
硝烟弥漫的广场上。
那扇象征着东瀛在沪上最高权力的厚重铁门，此刻变成了一个冒着黑烟的巨大窟窿。
“上！”
一名连长挥动手中的波波沙。
无数土黄色的身影踩着碎石瓦砾，像决堤的洪水灌入大楼一层大厅。
“哒哒哒哒哒！”
大厅内残存的几挺九二式重机枪疯狂嘶吼。子弹打在门口的立柱上，石屑横飞。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突击工兵倒在血泊中。
后面的士兵没有丝毫迟疑。他们贴着墙根，熟练地摘下腰间的高爆手雷，甚至不需要拉环，直接用牙齿咬开引信，在头盔上狠狠一磕。
“轰！轰！轰！”
七八枚手雷同时滚入大厅深处的沙包工事后。
爆炸的气浪伴随着残肢断臂飞出。
机枪哑火。
“喷火器！洗地！”
两名喷火兵冲进大厅，对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和两侧走廊扣动扳机。
橘红色的火龙咆哮着吞噬了一切。躲在死角的东瀛士兵浑身着火，惨叫着从楼梯上滚落，还没落地就被密集的冲锋枪弹雨打成了筛子。
这就是“战锤师”的清剿。
不留死角，不留活口。
废墟外的指挥车旁。
参谋长王普看着不断抬出的伤员，眉头皱起。
“师长，”他放下望远镜，看向身边的高建国，“鬼子把楼梯炸断了，还在凿穿地板往下扔手雷。这么一层层啃，弟兄们伤亡不小。”
他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几辆“突击虎”和“灰熊”。
“周泰山的大家伙就在旁边。既然已经破了门，为什么不让他直接对着大楼承重柱来几发？只要楼塌了，里面的鬼子一个都跑不了。省时省力。”
高建国吐掉嘴里的烟蒂，用鞋底狠狠碾灭。
他看着那座正在被火焰和子弹一点点蚕食的大楼，眼神冷酷。
“炸塌了，太便宜他们。”
高建国整理了一下武装带，声音低沉。
“王参谋，你记住了。对于长官来说，把这几百个鬼子埋进废墟里，和踩死几只蚂蚁没区别。”
他指了指身后，那是闸北方向，那是整个沪城，甚至整个大夏的方向。
“但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上的人，憋屈太久了。”
“从九一八到现在，他们一直在退，一直在输。老百姓心里的火，都要把胸膛烧穿了。”
高建国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们不需要一堆分不清面目的烂肉。”
“他们需要看到活的。”
“把敌军的指挥官像死狗一样从洞里拖出来。让他们跪在地上，跪在我们死去的弟兄面前，瑟瑟发抖，屎尿齐流。”
“然后在万众瞩目下，一枪打爆他们的脑袋。”
“这叫……杀鸡儆猴。”
“也叫，血债血偿。”
王普愣了一下，随即挺直腰杆。
“明白了。”
高建国抓起步话机，对着里面下达了死命令。
“告诉突击团。”
“别管伤亡。”
“给我一层一层地杀上去。把那两个老鬼子，给我活着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