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温从上京返回仰光的第二天，吴努还是在那间会议室，将亲信都召集了过来。
吴努坐在长桌主位，左手边是梭温，外交部长温丁，财政部长吞盛，右手边是国防部长昂基，对面坐着情报局长耶敏，还有国防部次长丹瑞。
吴努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艰难的开口：“都说说吧。梭温带回来的条件，你们都看过了。”
桌上摊着几页手写的记录，那是梭温凭记忆还原的与龙少华对话的全部内容。
昂基第一个拍桌子：“不可能！零关税？让夏国商品像洪水一样冲垮我们那点可怜的工业？还有夏元结算，这和把我们的经济命脉交出去有什么区别？”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梭温反问道，他脸色十分的疲惫，已经是心力交瘁了。
“昂基将军，你告诉我，如果夏国那两个师不撤，我们能调多少兵力去打克钦邦？就算调过去了，你敢保证夏军不会从背后捅我们一刀？”
“他们不敢！国际社会......”
“国际社会？”梭温几乎要笑出来。
“不要再妄想什么国际社会了！克耶邦、克伦邦、孟邦公投加入夏国的时候，国际社会在哪里？英国大使说了什么？”
梭温现在十分的激动，他感觉现在就是国家的罪人，声音不自觉的拔高：
“昂基将军，现实点，我们现在是两头受敌，必须选一头妥协！”
耶敏局长轻轻敲了敲桌面：“我要补充一点情报。李弥残部最近活动频繁，我们的侦察兵发现他们的装备有了明显提升。有迹象表明……可能有外部势力在暗中支持。”
“夏国？”吞盛皱眉。
“不确定，也有可能是琉球通过飞机运输过来的。”耶敏看向吴努。
“总理，如果我们不能在雨季结束前解决克钦邦问题，等李弥站稳脚跟，再想剿灭就难了。到时候反对党会怎么说？到时候，恐怕军队都难以掌握了！”
吴努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耶敏没说出来的话，如果这次军事行动失败，他的总理位置就坐到头了。
吴巴瑞和吴觉迎那两个派系，正等着他犯下致命错误。
吴努睁开眼，声音十分低沉：“德林达依省......如果公投加入夏国，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别的邦会不会效仿？”
梭温脑中浮现出龙少华那轻蔑的笑容，急忙找借口自我安慰道：
“我们可以对外解释，德林达依省地理位置特殊，与本土联系薄弱，长期受分离主义困扰。
为了集中力量维护国家主体统一，暂时允许该地区通过民主程序选择归属。
等我们解决了克钦邦，稳定了局势，未来还可以从长计议……”
“自欺欺人。”昂基冷笑打断了他的话。
“那你有更好的说法吗？”梭温也火了，“昂基将军，如果你能带兵同时打赢南线和北线两场战争，我现在就闭嘴！”
昂基张了张嘴，最终没说话。他做不到。
缅甸陆军总共就十多万兵力，装备落后，补给困难。
历史上，也是在今年，缅甸曾联合印度援军，总共5万人去清剿金三角的李弥部队，结果被一万多人打的惨败而归。
让李弥彻底在缅北站住了脚。
就连远在琉球的校长，都忍不住称赞，怎么把这么能打的部队留在了这个深山老林之中。
吞盛听完，叹了口气：“经济方面，零关税确实会对我们的工业造成冲击。
但换个角度想，夏国的轻工业品价格只有英国货的三分之一，印度货的一半。
普通百姓能用更便宜的价格买到布料、农具、日用品，这能缓解民间的不满情绪。
至于夏元结算……我们可以要求设定一个过渡期，同时推动双边本币互换。”
吴努幽幽开口反问：“要是经济上依赖夏国，军事上受制于夏国，我们还算一个独立国家吗？
“那我们不是白独立了吗？”
密室里沉默了很久。
梭温轻声说：“总理，有时候，生存比尊严更迫切。代英统治我们六十二年，我们虽然独立了，但经济命脉还在英国人手里。
现在夏国来了，条件比他们好，至少他们允许我们保留形式上的主权，还答应投资基建。如果我们能利用这段时间发展自己，整顿军队，将来……”
“将来？”吴努笑了，笑容苦涩，“梭温，你信吗？”
梭温没回答。
他知道所有人都不信。
政治承诺从来都是一纸空文，但眼下，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投票吧。”吴努说，“同意接受夏国条件的举手。”
他第一个举起手。动作缓慢，像是手臂有千斤重。
梭温举手。
吞盛犹豫了几秒，也举了手。
耶敏看了看吴努，叹了口气，举手。
只有昂基将军双手抱胸，死死盯着桌面。他的拳头攥得发白，手背青筋暴起。
“六比一。”吴努放下手，“通过。”
昂基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吴努总理，你会后悔的！这是在饮鸩止渴！
夏国人今天要德林达依省，明天就会要曼德勒，后天就会要仰光！你会成为缅甸历史上的罪人！”
他说完转身就走，摔门而去。
巨响在会议室里回荡。
剩下的几个人谁也没说话。
许久，吴努说：“梭温，你去德林达依省，亲自督办公投事宜。告诉省长吴埃温，公投结束后，他可以带着家人和财产来仰光，我给他留了位置。”
“是。”梭温点头。
“耶敏，你安排人手，确保公投顺利，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意外。至于公投之后...就不关我们什么事了。”吴努给了梭温一个阴鸷的眼神。
“明白。”梭温会意的点点头。
“吞盛，你和财政部拟一个应对零关税冲击的方案，重点保护那些实在不能倒的商业。另外，和夏国谈判过渡期细节，能拖一天是一天。”
“好的，总理。”
吴努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你们都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几人起身离开。门关上后，吴努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和一个玻璃杯。
他倒了半杯，一饮而尽。
烈酒烧灼喉咙，却烧不化心头的寒意。
“龙少华……”他喃喃自语，“你会遵守承诺吗？”
上京总统府。
龙少华正在批阅文件，李伯来轻轻敲门进来。
“总统，缅甸那边有消息了。我们的情报人员说，吴努几人在会议室召开了会议，国防部部长昂基后面摔门离开。”
龙少华放下笔，嘴角微扬：“那就是成了。”
“您的意思是，吴努会答应所有条件？”
“他会答应的。他现在是坐在火药桶上，克钦邦是引信，反对党是火星。为了不被炸死，他什么都肯做。”
“那我们要开始撤军吗？”
“撤。”龙少华转身，“命令掸邦边境的两个师后撤五十公里，解除战备状态。但要留下侦察部队，监视缅军动向。”
“那李弥那边……”
龙少华走回办公桌，拉开抽屉，取出一封信和一个清单。
“这封信，派人送去克钦邦，亲手交给李弥。清单上的武器分批，从密支那边境的秘密通道送过去。”
李伯来接过信和清单：“总统，李弥会信吗？”
“他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现在除了我们，没人能给他活路。琉球太远，缅甸方面又要他的命。他只有两个选择，死在克钦邦的山里，或者……投靠我们”
“当然，还有一种选择，就是飞回琉球。他这种人，不到绝境不会真心低头。所以他肯定会答应，然后想办法拖延，等局势变化。”
“所以我们既要送武器让他能顶住缅军，也要派人进去，不是帮他，是看着他。”
李伯来会意：“我亲自安排人进去。”
“去吧。”
李伯来离开后，龙少华再次看向李伯来送来的密报。
这场交易里，哪里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易，吴努把手中的权势看的比缅国的利益还高，怪不得他能被代英扶持上位。
“承诺？”龙少华轻声自语，“我会遵守承诺的。我不打你，不占你的仰光，不公开羞辱你的政府。我只要德林达依省，只要市场准入，只要你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乖乖听话。”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
“至于几年后……吴努，你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