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小吴被后送到汉城。
临走前,他拉着石头的手说:“石头,你要活着回去,不能在死人了!”
石头点头,说不出话。
第十三天,这场战争战终于结束了。
石头不知道是哪一方赢了,还是双方都打不动了。
北面的部队撤回了山区,鹰酱的防线守住了,但付出了两万多人的伤亡。
战报上说这是战略性胜利,但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这里没有胜利者,只有幸存者。
桥不需要在修了。
石头站在桥头,看着一队队士兵从北面撤下来。他们浑身是泥和血,眼睛空洞,走路摇摇晃晃。
有的人抬着担架,担架上的人用雨布盖着脸。
一个鹰酱少尉走过桥时,突然停下来,看着石头胸前的夏国支援团臂章。
他伸出手,握了握石头的手。
“谢谢。”少尉说,声音异常嘶哑,“没有这座桥,我们都得死在那里。”
石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而且少尉的手很冰,像死人的手。
最后过桥的是伤员车队。
几十辆卡车,每辆车都装满了缠着绷带的人。
有的在呻吟,有的在哭,有的只是呆呆地看着天空。
桥通了一整夜。
天亮时,最后一辆车过去了。鹰酱下令拆掉桥上的临时结构,这是为了防止追击。
石头负责拆最后一块钢板。他用扳手拧下螺栓,钢板“哐当”一声掉在桥面上。
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传得很远。
桥空了。
只剩下骨架,在晨光中像巨兽的骸骨。
他们收拾工具,准备撤离。石头回头看了一眼那座桥,那个他们守了十三天的地方。
山谷里还在冒烟,空气中散发着硝烟和死亡的味道。
“走吧。”老赵说。
“老赵,你说,这个桥还要不要修?”石头停住脚步问道。
“谁爱修谁修吧,我们可是要回到后方修整了。”老赵没好气的说道。
“我们死了四个人!”石头盯着那座桥,语气没有丝毫的情绪。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老赵沉默了一会,蹦出了一句话。
石头:“总统说了一个都不能少!”
老赵:“那是他们命不好!”
石头:“我觉得他们命好,起码让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老赵:“......”
石头见老赵没有回应,自顾自的说道:“我们要不要将水生他们火化带回去?”
“没时间了,鹰酱让我们撤离回去修整!”
老赵认为人死了就要入土为安,火化了是不能入轮回的,只能成为孤魂野鬼,游荡在这异国他乡。
“等我一下!”石头突然朝着营地后方跑去,那里是夏国支援兵的坟墓。
当他气喘吁吁的跑到水生墓碑前面,从口袋中拿出两块巧克力。
“水生,第一次吃这个的时候,你觉得苦,就给了我。你不知道的是,你吃到的是原味没加糖的。”
“对不起,我骗了你所有的巧克力,不过这是老赵出的主意,你要是知道的话,不要找我,找他就行。”
“我只有这两块巧克力,不过你放心,我保证是甜的,我刚尝过,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干啥呢,自己嘴馋说我干啥?”老赵悄无声息的站在石头后面,冷不丁的开口说道。
石头被吓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老赵,我*你大爷的~”
石头恼羞成怒的直接一记左勾拳,打了过去,但被老赵灵活地躲开了,自己又摔倒在地。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不要墨迹了。”老赵哈哈哈一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石头,转身就走了。
石头躺在地上,眼角瞥见了地上的两块巧克力,赶紧翻身爬了过去,捡起来吹了吹。
“看见了吧,老赵这人太坏了,你去找他,不要找我!”
石头唠唠叨叨的用刺刀挖了一个浅坑,将巧克力放了进去。
第三小队,所有人都上了卡车。车子启动时,石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桥。
他在想,也许明天,或者后天,又会有人来修这座桥。
也许是兔子的人,也许是鹰酱的人。
然后又会有人守着它,炸它,修它,再炸它。
这桥就像这场战争,永远修不好,也永远炸不完。
车子开动了。
桥在身后越来越远。石头闭上眼睛,但桥的影子还在眼前。
他在心里写完了最后一篇日记。
“第十三天。桥还在,不过被我们自己又给拆了。我们走了,水生埋在那里。小吴胳膊也受伤了。”
“在桥上救得那个大兵,是个少校,他说我一定会获得一枚勋章。我不想要勋章,只想要一座不用修的桥。”
他不知道,在汉城的盟军总部,李奇微正看着一份战报,正是那名被石头所救的少校写的。
报告里详细记录了这次战役中夏国支援团的表现,特别提到了那座修了十三次的桥,和修桥的那些人。
李奇微对着参谋说道:“这些夏国人,和他们北面的那群人一样坚韧。我们要记住这一点,他们可以是最好的盟友,也可以是最可怕的敌人。我们必须确保他们是前者。”
这份报告很快被送往华府。
它将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夏国在东南亚扩张时,鹰酱选择默许而不是干涉的关键因素之一。
但陈石头不知道这些。
授勋结束,当卡车驶离汉城时,他摸了摸胸前那枚冰凉的勋章,突然很想把它扔出车外。
但最后也没扔,他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朝鲜荒野,轻声说:“水生,将来我会带你回家的。”
虽然他知道,李水生的尸体还埋在铁原那个面朝南方的山坡上,也许永远也回不了家。
就像这场战争中成千上万的人一样。
车厢里没人说话。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沉默里,守着各自从铁原带出来的东西。
也许是恐惧,也许是悲伤,也许只是一些想不明白的问题。
石头把脸埋在手掌里,他也有许多不理解的东西。
为什么对面的那群同胞,冒着飞机大炮的危险,也要天天来炸他们修的桥。
他又想起那个四川兵的话:“桥还是要炸,对不住了。”
对不住。就三个字。
可为什么,这三个字比所有的炮火声,都更让他睡不着觉呢?
他不知道。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只知道,铁原的桥,会一直修在他的梦里。
一直修,一直炸。
永无休止。
后来,他明白了,阵地对面的那群人,他们有一种东西。
一种能在血肉横飞中保持冷静,能在绝望笼罩下继续前进,能在看见无数死亡后仍然相信自己在做正确之事的东西。
那东西,也许就叫作“骨头”,很硬,很硬。
后来,石头成为了夏国、甚至在国际上,最知名的一位桥梁专家,他修的桥,号称百年不坏,千年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