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一架坍塌的三角钢琴,琴盖被外力撕开,黑白键如碎牙散落。
小小的无头木偶人身拘谨的坐在钢琴座椅上。
温杳捧着它头颅,来到三角钢琴旁,然后垂眸看它颤动不停的眼珠。
“你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它嘴巴忽然咧大,有点自卑道:
“从来没人听完我的演奏,可能是我弹得不好。”
“你几岁开始弹钢琴?”
“三岁。”
“你妈妈没夸奖过你吗?三岁开始弹钢琴,你比大部分同龄人厉害。”
“不,她经常哭。”
“你爸爸呢?有这么优秀的儿子,他一定会夸奖你吧。”
“没有,我只见过他两次,他总板着脸。”
温杳打量着它破旧的人偶身子,与其他整洁干净的人偶格格不入。
“你不爱干净吗?其他人都会清理身上的灰尘。”
它木偶嘴巴难过的闭起,闷声道:
“妈妈不让我洗澡,她说……洗澡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你妈妈呢?”
“不见了……”
看它陷入难过的情绪,温杳摸了摸它脑袋。
“我拿手帕给你擦擦灰尘怎么样?”
它又咧开嘴,开心道:“好啊。”
温杳将它的头颅放回木偶脖颈上,头颅自动“咔咔”嵌合为一体。
手帕从上到下,轻轻擦拭灰尘的时候,小木偶眼睛晕乎乎的暗爽。
同一时刻,诺克蒂斯磕鸡蛋的手顿住,他感到身上正被一双柔软的手抚摸。
瓷偶玻璃的右眼浮现出一幕情景——温杳正半蹲着给小木偶擦拭身体。
他浅金的左眸掠过羞涩,胸腔的鼓动好像要震破耳膜。
愉悦弥漫在心头,无意识呢喃自语:
“杳杳——”
脑海如同初见那晚,忽然闪出另一个片段。
阴湿窥探的视野中,灯管滋啦一声,闪得手术室忽明忽暗。
无影灯残存的光圈只够照亮半张染血的手术台。
女人立在光圈边缘,白衣被汗与血黏成第二层皮,口罩遮到眼窝,只剩一双深井似的瞳孔——冷静得近乎残忍。
她左手镊子,右手弯针,银亮的弧线每一次穿进男人裂开的腹腔,就像缝补一只破碎的布娃娃。
而阴湿的视线逐渐变得变态痴迷。
……
“杳杳——”小人偶忽然张开嘴巴说。
温杳猛然抬眼,盯着小人偶看起来迷糊的眼。
“你刚叫我什么?”
只有男友会这么叫她。
小人偶无辜摇头,“我没说话。”
心跳的鼓动声从它胸膛传出。
在温杳的注视下,声音越发响亮。
温杳:“我只是问问,你别太紧张。”
小人偶身形一僵,而后按耐住了活跃的心脏。
“你认识一个叫沈砚烬的人吗?”
小人偶抬起大大的眼珠,歪了下头,“没听说过,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温杳点头,“是我男友。”
小人偶莫名感到心脏有点酸涩,耷拉下脑袋。
见它有气无力的样子,温杳顿觉好笑。
“不是说要弹钢琴吗?还弹不弹?我很期待你的演奏。”
一听演奏,小木偶人瞬间恢复了活力,“弹的。”
温杳视线落在破碎的钢琴键上。
“要不要我帮你修一修钢琴?这个样子好像无法弹奏。”
“不用,可以的。”
小人偶坐姿板正,木偶的指尖按在了零落的钢琴键上。
它望了眼坐在台下的唯一观众,扬起了笑脸。
一首悦耳的曲子从它指尖泄出。
本瞧着不堪重负的钢琴霎时焕然一新。
温杳看着舞台上的小人偶身上冒着微光,恍惚间似看到一位金发碧眼的正常小男孩,如小王子般在台上演奏。
前半段的演奏正常,但到了后半段,曲子变得沉重。
带着狭长笑脸的无数烛火齐齐哼唱出声。
【小小男孩有无数烦恼。
舅舅在书房咆哮。
母亲在窗边落泪。
父亲气急败坏的离开。
外面的吵闹声很大,女仆说着童话故事哄他入睡。
小男孩偷跑了出去,石子叮叮当当敲破了他额头。
母亲又掉了眼泪,舅舅咆哮得更大声。
从此,小男孩再也不敢独自跑出门。
直到又一场冬雪,橘红染满夜空。
所有人都不见了。】
……
另一边。
螺旋石阶像一条被拧断的脊椎,黑得发腥。
杨述的手电光只剩最后一指粗的黄圈,在湿墙上抖了抖。
脚步声在寂静的甬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姜念紧跟着杨述,目光警惕的盯着四周。
“杨述,”她声音压得极低,言语带着讽刺,“你想死就算了,为什么要拉上我?”
“念念,”杨述头也不回,嗓音压成一条线,“这次副本不同以往,去任何地方都可能是危险的。”
姜念不满,“那至少也得挑稍微安全的,地下标本室,听起来就很危险。”
杨述回头,手电打在她脚尖上,
“念念,你要知道,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
姜念双手抱臂,抬了抬下巴。
“哼,要是你猜错,我们都得完蛋,早知道我就跟别人组队了。”
闻言,杨述的表情瞬间严肃。
“记住,在惊恐游戏里,没有好坏之分,只有生存,除了我,谁也不能相信。”
姜念冷笑,“你是我的谁?你说信我就信?”
“我是你亲二哥。”
“亲二哥会为别人一次次指责我,把我关小黑屋?我饿脱水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陪你假妹妹飞海岛度假。”
“……”杨述眼里闪过悔恨和歉疚,“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姜念:“别人捅你一刀,你能原谅,那我最多夸你一句圣父。”
杨述:“……”
两人彼此沉默的走到地下标本室门前。
杨述盯着漆黑的木质大门,侧头看她,“你在外面等我。”
姜念抿唇,“那你快点,超过一小时,你不出来,我就离开。”
杨述点点头,进入了标本室。
门吱呀一声,又合上。
失去所有光线的姜念抱臂蹲下,她无法原谅伤害过她的人,即使那人在副本里保护过她一次又一次。
标本室内。
杨述瞳孔陡然一缩,握着手电筒的指尖紧了紧。
阴冷黑暗的室内,漂浮着无数蓝色线状幽光,像一缕缕灵魂的线虫。
几百个透明玻璃罐内,是一个个面色惨白的头颅。
在杨述看过去时,他们睁开了白色眼球,一双双嘴巴发出如同丧尸一般挣扎的嗬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