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天，斩妖台。
高台之上，仙人之兮列如麻。
两列仙人，一字排开，为首依旧是玄通，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云殿开会，而是为了公审一个案子...
斩妖台上，一人无枷无锁，站在仙人的对立面，分明站在下位，却好似俯瞰着在场的所有仙人。
既然人犯已经带到，玄通点头示意，副手一拍案板，厉声呵斥道，
“祸国，你可知罪！”
祸国仙人，神色淡然，“何罪之有？”
鹤默轻咳一声，“冒充功德仙，在仙庭可是死罪，吾乃三重天以下功德司主，你若是迷途知返，还能救自己一命。”
迷途知返吗？
对方着重念了这四个字，祸国仙人却神色如常，依旧坚持，“我就是功德仙！”
“多说无益。”
玄通冷冷说道，“开斩妖台，上照妖镜！”
既然斩妖司主开口，众仙人自无不可，仙力灌入其中，斩妖台缓缓启动。
一名负责审讯的仙人，主动开口，
“祸国，斩妖台上，不可有任何谎言，否则，百仙之力立刻斩下，定叫你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哦？
说谎话就会死？
祸国眨了眨眼，表情丰富了起来，肉眼可见的...兴奋？
不是，你个仙人...你兴奋个der啊。
还说你不是域外天魔...
玄通心底叹了口气，他原本还在想着，如何救祸国一命，把这件事糊弄过去，谁曾想，这家伙偏偏自寻死路，喜欢在死亡刀锋上跳舞，那不是找死吗？
起先，见鹤默这个老东西，外厉内荏，口风松动，有几分包庇祸国仙人的意思，玄通打算借坡下驴，既保下祸国的性命，也留下自己的出路。
偏偏遇到一个疯癫的...
只盼着，这个域外天魔走后，下一个来的域外天魔，能放机灵一点。
对于审讯，玄通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没有人能活着从斩妖台上走下来...
和玄通的冷淡相比，鹤默反倒多了几分怒意，他主管功德仙，冒充功德仙就是冒犯鹤默，他愤怒也好，紧张也罢，都在情理之中。
“第一问！”
仙音浩荡，震耳欲聋，
“你在信上所写，功德七百六十二件，可属实？”
祸国仙人答，“样样属实。”
玄通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完蛋，第一问就给斩了。
那七百六十二件功德，玄通看过，虽然都是些凡人鸡零狗碎的事，但真要把这些事做完，还原封不动记录下来，绝无可能！
只要有一点差错，斩妖台就会启动，不留情面，换做玄通在斩妖台上，也活不过三息。
可问题是...
祸国回答之后，斩妖台毫无动静！
嘶——
原先眯眼打盹的玄通，此刻坐直了身子，向前看去。
不太对劲，这我要坐起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七百多件功德，竟然样样属实？！
负责审讯的仙人显然也懵了，愣了一下，才问出第二问，
“就算这些功德属实，可都是凡人时期，你修炼成仙过程中，可有积攒功德？”
祸国仙人如实答道，
“我没主动修炼过，就是吃吃药，打打针，没事找龙人砍几斧头，完全没有个人努力，全靠电梯上一步一个脚印，一个念头，好似游戏开始，我就飞升了。”
众仙人：？？？
什么叫‘你没修炼过’？
吃药打针，方是修真？
祸国仙人的回答已经够离谱了。
更离谱的是...斩妖台没启动！
鹤默怪叫一声，“玄通，你斩妖台坏了？！”
这声怪叫里，带着几分戏谑，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斩妖司出丑，鹤默第一个庆祝！
玄通此刻没心情理这个跳梁小丑，直接接过话语权，开口问道，
“详细说一下，你从凡人到修炼成仙的过程...”
祸国如实答道，“那要从我出生那一天开始说起，天气晴，气温22到31℃...”
众仙人：...
在祸国讲到自己出生第七天时，玄通终于忍不住了，“不用这么详细，就重点讲讲，你做功德的事。”
祸国很配合，“我做的第一个公益项目是帮忙找猫...”
“停停！”
玄通再次打断，“说你做过最近的一次公益项目。”
你要聊这个，那我可不困了啊！
祸国眼前一亮，如实答道，
“帮助一个自称‘神祇’的弱女子逃离苦海，恢复短暂的自由，过上更美好的生活！”
嘶——
神祇？
神仙神仙，神与仙终究还是有所不同。
本来这么离谱的话，玄通是不会相信的，可问题是...斩妖台没动静啊！
就连玄通自己都有些不自信，斩妖台不会坏了吧？
“带另一位人犯！”
斩妖司又将一位哭哭啼啼的犯人拉了上来，还未等玄通发问，犯人立刻跪地求饶，
“大人，我错了！”
玄通很满意对方的态度，当场宣判，“你没错！”
犯人愣了一下，“啊？”
仙光流转，斩妖台启动，一个没有错的人说自己错了，不就是说谎了吗？！
斩！
人犯被拦腰斩断，血溅当场，温热的血甚至溅到了祸国的脸上，腥味扑面而来。
好在，祸国仙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错，只是站在那里眯眼笑着，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斩妖台没问题...
玄通心底务必肯定，有问题的是祸国！这家伙绝对是域外天魔！还是最难缠的那一种！
要知道，就算是战力最强的域外天魔‘没头脑’，也敌不过斩妖台！
既然斩妖台没问题，玄通心中安定，这般这般操作，大事可成！
玄通心中所想，面上不露分毫，开口说道，
“神祇有多强？”
祸国仙人想了想，如实答道，“有仙主那么强吧。”
此言一出，云海震动！
可斩妖台...依旧不为所动！
嘶——
此刻，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所谓的‘祸国’仙人，确实从未修炼过，斩妖台可以为他作证！
他所谓的‘功德’，帮助凡人的那些，在仙人眼里都没有任何价值。
反倒是最后一件，帮神祇脱困，让众仙人有些在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合理...
一个强如仙主的神祇，不知道遭遇了什么，需要凡人的帮助。
在受到凡人的恩惠后，神祇随手的恩赐，就能让凡人原地飞升...
会是自家仙主吗？
玄通在心底摇头，绝不可能。
自家仙主如果遇到同样的事，只会在事后杀了凡人，免得自己的黑历史被曝光。
审讯到这里，其实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价值了。
玄通看向鹤默，难得用正常语气说话，
“这样看来，祸国好像确实不是正统仙人...可是否能列为功德仙...本司主也不清楚。”
玄通是斩妖司的，打打杀杀他在行，鉴定是不是功德仙，他还真不行。
决定权，在鹤默手中。
鹤默此刻心知肚明，有那位神祇撑腰，祸国再无性命之忧，接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但是！
如果鹤默点头，认可了这套说法，那就是用鹤默自己的信用去给祸国背书！
日后，祸国闯出祸来，都能用鹤默来挡道。
大家都是千年道行，你和我玩什么三十六计...
面对玄通的借刀杀人，鹤默不动声色，悠悠说道，
“此事并无先例，就算是老朽，也难决断呀...不如上报仙主，让仙主做出决断？”
玄通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由于域外天魔王洛的事，仙庭封锁了三重天以下的交流渠道，只有仙庭能给三重天下达命令，三重天不能给仙庭反馈...
不然的话，那本大逆不道的书，如果传到九重天，岂不是仙庭又要清洗一次？！
玄通就算有时候说‘上报仙主’，那也是糊弄其他人的...
上报仙主，是没办法了。
鹤默这个老狐狸，又不肯背黑锅。
大家都看出来了，祸国大概率是域外天魔，肯定要整个大的，替祸国做‘身份认证’，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而且...功德仙免死。
这批新人里，基本上所有人都会被各种各样的方式杀死，除了功德仙。
如果认定了祸国是功德仙，等于给对方一个免死金牌！
事后追查，只会让玄通、鹤默罪加一等！
这件棘手的事，谁也不愿意担责，又不可能用斩妖台杀了祸国...
最后，还是鹤默老谋深算，拿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我等何须决断，直接问斩妖台不就行了？”
让斩妖台来判定，祸国到底是不是功德仙人！
如果斩妖台不认可，那祸国身死，皆大欢喜！
如果斩妖台认可，那斩妖台都认了，其他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你能比斩妖台还厉害？
“好，这个方法好！”
事不宜迟，玄通立刻发问，
“祸国，你是功德仙人吗？！”
对于这个问题，一般人，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祸国没有。
他沉思了许久，在众人耐心即将耗尽之前，才缓缓开口，
“我之前所说的功德，其实在我原先的世界，被称为公益，做公益并不是一件积攒功德的事，如果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抱着‘做成之后我有功’，‘做这种事等于我有德’的想法去做，这就不是功德，而是功利...
当然，很多人把公益做成一门生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只是一个纯粹的公益人，做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既然你们觉得公益是功德，那功德仙人也就是公益仙人...说实话，做这种事自封仙人，反倒有些搞笑，就像火锅仙人，就算吃一万次火锅，我也不会变成火锅仙人。”
“但是...”
苏白夜顿了顿，眯起眼，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抬头看向更高处的天，
“如果仙庭是仙主的国...在这云中仙国里，做公益就是攒功德...”
“那么，我的回答会很简单。”
“是的，我是祸国仙人。”
苏白夜随手将脸上的血迹抹掉，在斩妖台上留下一个血手印，飘然走下斩妖台。
漫天仙人，无一人发声。
苏白夜仰头看天，眯眼，笑。
现在，让我来祸你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