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不是一个爱吹牛的人。
恰恰相反，他爱说实话。
他刚刚过了不顺的一天，生活中总是能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这些麻烦像是躲在各个阴暗的角落，瞅准机会就冒出来，给你狠狠一圈，然后一溜烟消失不见。
拖着疲惫的身子，尾巴决定去喝两杯。
酒馆吧台前，半杯啤酒下肚，所有的不顺似乎都被排出体外，尾巴眉飞色舞地说道，
“不是我吹，今天那个老太婆只要愿意多给我10分钟，我就能把这玩意卖出去！”
尾巴是一名推销员，在罪恶之都，这是最没有技术含金量的职业，比拇指哥都不如，可在尾巴眼里，这是最需要技术的职业！
如果没有技术含金量，他如何能把这些东西卖出溢价？
甚至不用说溢价，这些破烂想卖出去都难...
尾巴卖出去的每一样货物，都是‘含金量’最直观的表现。
酒保没精打采，随口问道，“你是卖什么的？”
尾巴洋洋得意说道，“我什么都卖！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不卖的！”
“是嘛？”
酒保的语气很是敷衍，显然，他并不相信尾巴的话，只是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这样能卖更多的酒水，还能打发时间。
酒保有一句没一句和尾巴聊着，同时打量着酒馆内为数不多的客人，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需求，自己能否从中多赚一笔。
酒保问道，“你打算把什么东西卖给老太太？”
“不是我和你吹，这东西简直完美！”
谈到推销，尾巴显然来了兴致，连酒都顾不上喝，从自己随身的包里翻出了一样产品，展示了出来，
“这款KEO1-3型洗牙器，是限定珍藏经典款，原价998元，现价只需要88，在这款洗牙器上，集合了20项专利，有4种洗牙模式...”
酒保有些后悔了，他发现这位客户说的吐沫横飞，却不会因此多点一杯酒水。
他根本听不进去，这个拙劣的推销员在说什么，他只想快一点结束这场聒噪的对话。
所以，抓住尾巴说话的空隙，酒保飞快问道，
“你为什么没能成交？”
尾巴眨了眨眼，“哥们，只要你买下它，我不就成交了吗？！”
很好的抖机灵，但酒保绝不会用88去买这么一个东西。
酒保冷笑问道，“我是说，你为什么没有把这个洗牙器，卖给那位老奶奶？”
尾巴的表情有些僵直，但不爱吹牛的他还是如实说道，
“我不说了嘛，时间不够，她隔着门缝，只给了我30秒不到的时间，如果给我十分钟，我一定能...”
酒保听够了这种吹牛的大话，今天过的实在是不顺，他没卖出去多少酒，也不能在工作时间喝酒，尾巴也没有多点几杯酒的意思，因此，酒保决定戳穿这个穷酸的推销员，拿这个小子逗逗乐，也算是一种排解。
酒保强硬打断了对方，双手撑着台面，看向对方，
“你从对面的公寓走出来的，你找到的是哈珀太太？”
“也许是吧，她的门牌就像她的年龄一样，我没看清上面的字...”
尾巴的语气有些迟疑，就像他此刻游离不定的目光一样，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他终于闭上了嘴巴，又开始和那半杯啤酒斗智斗勇。
酒保可没打算这样放过他，乘胜追击道，
“公寓里只有哈珀太太一位老人，你肯定找到的是她，我敢和你打赌，就算给你20分钟，你都没办法把洗牙器卖给哈珀太太！”
酒保显然对这一片很熟，尾巴则坚持自己的推销技术、以及他爱说实话的优良品质，
“不，10分钟就够了，我一定能做到的！”
尾巴说的格外坚定，他不想被认为是一个爱说大话的家伙，这种误解会给他的工作增加很多不必要的困扰。
酒保带着挑衅的口吻说道，
“你敢打赌吗？10块？20块？”
尾巴低下头去，把嘴巴躲进酒杯里，声音从酒杯里传出，嗡嗡说道，
“哈珀太太根本不在这里，你说的这些毫无意义，再说了，我绝不会拿这种事打赌，这不是骗钱嘛！”
尾巴坚持自己诚实的品质，不吹牛，也不能骗钱。
酒保却坚持，“谁说赌钱了？这样，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机会和哈珀太太聊上10分钟，就带着你那个产品...什么...”
酒保磕巴了一下，尾巴流利重复道，
“KEO1-3型洗牙器，现在售价88元。”
酒保点头，“就这个玩意！如果你能把她卖给哈珀太太，我也买一个。但如果你没做到，你再来一杯啤酒，怎么样？”
尾巴苦笑着摇头，“朋友，你不必安慰我，你这样送我钱，会让我良心不安的...”
酒保坚持道，“小赌怡情而已，我只是想见识一下，你这样的推销员，究竟怎么把这款洗牙器卖给哈珀太太。
说真的，如果真能让我见识到这样的技术，我宁愿买下一款洗牙器，这不是对您的施舍，也不是您对我的欺骗，而是我对您推销技术的认可！”
听到最后一句话，尾巴挺直了背，肩膀展开，就连头都骄傲地扬了起来，是啊，他拥有如此出色的推销技术，如同人格魅力一般折服他人，又有什么问题呢？
“好吧，您说服了我！”
尾巴同意这个赌约的同时，不忘摇头，带着几分消极的口吻说道，
“那位哈珀太太实在是凶的狠，我不认为她能抽出10分钟给我，这个时间...她恐怕都要开始睡觉了。”
“哈珀太太不会睡那么早。”
酒保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只要尾巴答应这场赌约，他就有办法让哈珀太太出现。
在尾巴好奇的目光下，酒保绕出吧台，走出了酒馆，站在门口，冲着公寓喊道，
“奶奶！”
很快，哈珀太太的脑袋出现在窗外，侧着脑袋，想要听清自己孙子说什么。
“奶奶，下来！有件事找你！”
酒保招呼着哈珀太太下楼，当哈珀太太进入酒馆坐下时，柜台后的酒保向尾巴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眉毛高高挑起。
他已经把哈珀太太请来了，接下来，轮到尾巴来表演，如何10分钟把这款一文不值的洗牙器卖给哈珀太太了。
尾巴似乎很有信心，拿着洗牙器起身，离开吧台之前，还不忘说道，
“你可以开始计时了。”
酒保则格外慷慨，“随便聊，慷慨的客人，你愿意聊多久就聊多久，记得不要忘记点啤酒~”
在他看来，自己奶奶跑这一趟，今晚至少能多卖出去一杯酒，这很划算，不是吗？
尾巴则不明白，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要给自己10分钟，自己绝对能把洗牙器卖出去，为什么酒保就是不信呢？
难道，我看上去像是一个会吹牛的人？
尾巴坐在哈珀太太对面，还没等他开口，哈珀太太先挤出了一个笑容。
笑不露齿，本是一种形容笑容含蓄的说法，但在老者身上，这个词语又被赋予了新的含义。
看着满嘴无牙的哈珀太太，又看了看桌上的洗牙器，尾巴陷入了沉默。
许久后，他开口说道，
“不是我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