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常相思那里离开之后，苏白夜动作迅速，很快就联系上了第一个采访对象：
“曾老，对，是我小苏啊，咱们之前约好了，我上您家把礼盒给您送过去...”
曾文景，报社的老前辈，已经退休五年，二十年前，五脏庙案发生的时候，他是报社主力，苏白夜今天看的很多报道，都是曾文景跟踪报道的。
当年的事，哪怕是亲身经历者，都未必有他知道的多。
而且，苏白夜还能从曾文景口中获得更多线索，知道该先去找哪些人，问哪些事。
按照约定的时间，苏白夜提着报社的礼盒，登门拜访。
“请进请进，不用换鞋，家里都有扫地机...”
老两口十分热情，退休的家里总会有些空寂，苏白夜的来访，反倒让这个空巢热闹了起来。
苏白夜刚坐下还没开口，一杯温水摆放在面前，曾夫人打过招呼之后，摆了摆手，
“工作的事，你们聊，我去厨房做饭，小苏可不常来，今天必须留下来吃饭，可不能让你像上回一样跑了！”
说着，曾夫人就拿起围裙，走向厨房，顺手还把门关上。
客厅里，只剩苏白夜和曾文景，坐在一横一竖的沙发上。
曾文景看向苏白夜，贴心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都说出来吧，趁我还没老糊涂...离开饭还早，不赶时间。”
“好。”
在征得对方同意的情况下，苏白夜将录音笔放在桌上，开始问道，
“我想重新过一遍，梳理一下细节，看会不会有什么遗漏，曾老师，您就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提的问题，您想到什么，就回答什么。”
曾老师点了点头，示意苏白夜继续。
苏白夜提出了第一个问题，“您第一次接触到【五脏庙案】，是什么情况？”
曾老师回忆道，“那是20年前，819年8月吧，当时，全城搞搜查，摸排，所有人都要采集指纹，血液，我找警队的熟人打听到底是什么情况，对方一个字也不肯说。
那时候我就知道，出大事了...”
按照曾老师的回忆，对于【五脏庙案】警队上下守口如瓶，本来打算在破案之前，不走漏任何风声。
后来，一个巧合的契机，曾老师遇到一位‘器官黄牛’，就是宣称自己能搞到‘器官移植’的违法中介，人体二道贩子。
对方说‘最近风头紧，有好几个人被杀了取器官，警察怀疑是他们倒卖器官的人...’
曾老师点了点头，重复道，“我当时就知道，出大事了！”
警队的异常，和‘器官黄牛’的说法联系了起来，就连‘五脏庙案’这个称呼，都是曾老师第一个提出来的。
关于这一点，曾老师解释道，
“这种连环杀人凶手，你不能给他取太好听的名字，取太好听的名字，有了美感，反倒会让人喜欢，我们报纸的很多读者，缺乏基础的判断能力，三两句话情绪就挑动起来了，对的也成错的，错的也成对的...”
说到这里，曾老师有些激动，剧烈咳嗽起来。
厨房里的曾夫人听见动静，拉开门，探出半个身子，扯着嗓子喊道，“老曾，吃药！”
“知道了，知道了...”
说着，曾老师拿出药盒，开始数日期和时间，苏白夜恰好看见，都是些排异反应药物。
曾老师的肺不好，前段时间才移植了一个肺，这一点，苏白夜在来之前就知道了。
吃过药之后，曾老师又拿出喷雾，吸了两口，整个人深呼吸几次，身体后仰，彻底放松下来。
他睁开眼，有些疲惫，摆了摆手，
“你继续。”
苏白夜点头继续，“曾老师，您为什么要去找器官黄牛？”
这句话落下，厨房里原本‘哒哒哒’的切菜声忽然停下。
不过，很快炒菜的声音传了出来，看样子，应该是巧合。
曾老师平静回复道，“当时我们在做一个跟踪报道，有专门的法律顾问，民间对于器官买卖这方面...比较有争议，我们做报道的初衷，也是曝光一些乱象，希望整个市场更加规范...”
像心脏这种器官，只有将死之人才能捐赠。
但是，肾、肝这种捐赠，活人也是可以做的。
“当时，在地下黑市，一个肾卖500万，肝捐赠一次卖60万，很多人肾卖掉了，钱也拿不到...”
曾老师关于私下器官买卖的报道，推动了针对器官有偿捐献的立法，从那以后，地下黑市被彻底消灭，所有器官移植都可以明码标价，公平交易，自由买卖。
曾老师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我也不知道，当年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说起来，曾老师接受肺部器官移植这件事还闹上了新闻，人们都在评论，当年推动器官买卖的人，就是为了自己老了以后，有地方买卖器官。
曾老师倒是没有出面澄清，常年的记者生涯教会了他，这种时候，越是低调，风暴过去的越快。
很快，人们就找到新的热点去追逐，忘记给这场闹剧收场。
苏白夜又问了一下当年推动器官移植的法律顾问，对方是资深大律师，至今都还很活跃。
又问了一些案件细节之后，苏白夜在这里吃了晚饭，又陪着两位老人看了会电视，才告辞离去。
送走了苏白夜，原先热闹的家又冷清了下来。
曾夫人有些紧张，“老曾，你说他...”
曾老师感慨道，“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曾夫人更紧张了，“那他会不会...”
“不用担心。”
曾老师摇头，“他足够聪明，他会处理好的...再说了，多活了这么多年...是我们赚了。”
空荡荡的房间，地暖开的很暖，但心却是冰冷的。
...
从曾老师家里离开，苏白夜的下一站，便是当年的法律顾问——张大律师。
张大律师的时间很难约，哪怕是看在曾老师的份上，也只给了苏白夜五分钟。
苏白夜被带进了一间豪华的办公室，展览墙上的照片、奖杯、新闻报纸，彰显着这间办公室主人过往的荣耀。
从苏白夜在办公室等待，这5分钟就开始计时。
张大律师姗姗来迟，直到4分20秒才出现。
“你还有30秒时间。”
张大律师坐在苏白夜对面，头也不抬地说道，
“如果没办法在25秒内说服我，你出去的时候关门轻一点。”
“不用25秒，一句话就够了。”
苏白夜轻描淡写地说道，
“曾夫人的心脏，是你找人帮忙移植的吧？”
张大律师猛地抬起头，眼神之中，满是震惊，震惊之余...带着一点点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