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桶冷水兜头浇下,刺骨的寒意瞬间将混沌的意识撕开一道口子。

“咳咳...咳咳......”

李贵猛地一个激灵,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茫然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潮湿的石壁与昏暗的火光。

“我......这是在哪......”

旁边传来两声不屑的嗤笑。

“自然是在玉门关大牢。”

李贵一愣,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下意识地问道:“玉门关?我......我回来了?”

“哼。”

看守他的两名镇魔卫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懒得与他多言。

虽说眼前这位是队正。

可私自出关,违抗军令,还险些引妖魔入关,酿成泼天大祸。

这般罪责,便是他爹是陇右军中的参将,日后也保不住他。

李贵脑中一片空白,记忆像是被人硬生生挖去了一块,模糊不清。

可残存的记忆,还是让他想起了些什么。

他猛地挣扎起来,嘶声大喊:“对了...妖魔!有妖魔!快......快去禀报姜大人!”

其中一名镇魔卫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妖魔?早就被姜大人一个人杀完了,哪还轮得到你在这儿操心?”

“你若识趣,便乖乖待着,等候姜大人什么时候想起你这号人,再给你定罪。”

“杀......杀完了?”

李贵脸上的惊恐之色,瞬间凝固。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自心底疯狂涌起。

怎么可能?

那可是十几头妖物!

其中不乏鸣骨境的大妖!

一个人......怎么可能杀得完?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旁边一个稍显年轻的镇魔卫好心解释道:“就在半个时辰前,姜大人提着刀,一个人,把那十几头伪装成你们队伍的妖物,全给剁了。”

他咂了咂嘴,脸上满是敬畏。

“那场面......啧啧,跟砍瓜切菜似的,一刀一个,凶得不像话!”

“如今姜大人刚刚回营休息,待到明日,估计就会来见你了。”

“......”

李贵愣愣地跪坐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可那两个镇魔卫脸上的神情,却不似作伪。

难不成...是真的?

可是......

妖物死了,他还活着。

活着,还不如死了。

违抗军令,擅自出关,这是死罪。

引妖魔入关,险些酿成大祸,更是罪上加罪,死一万次都不够!

他死了还不算,怕是还要牵连到家族。

一股悔意,涌入心间。

若是......

若是当初老老实实地听从军令,又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那两名镇魔卫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

世家子弟,向来便是这般德行。

顺风顺水时,一个个眼高于顶,以为天老大他老二,真碰上事了,便只剩下哭爹喊娘的本事。

二人不再理会他,靠在潮湿的墙壁上,自顾自地闲聊起来。

牢内,便只剩下李贵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

就在李贵心如死灰,万念俱灰之际。

一道轻柔的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那声音如梦似幻,带着一股说不清的魅惑。

下一秒。

李贵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可那双眸子,却早已失去了焦距。

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喂!你做什么?!”

看守的镇魔卫察觉到不对,当即便要上前呵斥。

可晚了。

咔嚓——

那镇魔卫甚至来不及拔刀,喉骨便被一只手硬生生捏碎!

另一名镇魔卫骇然欲绝,刚张开嘴。

“呃......”

李贵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任由两具尸体软软倒下。

...

姜月初接过对方递上的密信,眉头微挑。

“魏大将军的亲卫给你的?”

“是!”

“他人呢?”

“额...那人交下此信,便匆匆离去了......”

“哦。”

姜月初撕开火漆,抽出信纸。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寥寥几行字。

让她即刻出关,前往关外三十里处的一座孤峰,自会有人接应。

信末,还特地嘱咐了一句。

只身前往,切莫声张。

姜月初将信纸缓缓折起,心中疑窦丛生。

算算日子,魏合的大军,最多明日便能抵达。

有什么事,是急到连一天都等不了,非要让她一个先锋营校尉,独自一人出关去办?

更何况,魏合此人,她虽接触不多,却也知其行事向来沉稳谨慎。

这般没头没尾,近乎命令的口吻,实在不像是他的手笔。

她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单膝跪地的人。

夜色虽深,可借着营房门口挂着的灯笼,依旧能看清对方的脸。

确实有几分眼熟,依稀记得是先锋营内另一名队正的手下。

“辛苦了。”

姜月初将信收好,面上不动声色,“你先下去吧。”

“是!”

那人如蒙大赦,连忙起身,转身便要离去。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姜月初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对方的左耳之上。

灯火摇曳。

一点极为浅淡的黑痣,若隐若现。

...

玉门关外,孤峰之巅。

崖边,白猿背负双手,任由夜风吹拂,浑浊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远方那座雄关。

“我说......这法子,真能成么?”

一头狼妖终于忍不住,看向不远处那道盘膝而坐的妖娆身影,满脸都是怀疑,“相隔如此之远,当真有法子让镇魔司的人乖乖从关内出来?”

“就是就是,该不会是这厮为了讨真君欢心,在此胡言乱语罢?”

“闭嘴!”

另一头气息稍强的豹妖冷哼一声,“你们懂个屁!”

“狐三娘乃是涂山氏嫡系,其幻术之精妙,岂是尔等能够揣测的?”

狼妖脖子一梗,兀自不服:“幻术再精妙,还能隔着几百里地施展不成?”

豹妖嗤笑一声,“莫说几百里,哪怕是相隔万里,又有何妨?”

“那李贵被擒之时,便已被狐三娘种下了引子,如今虽被那女人关在大牢,可他的神魂,早已被狐三娘所控。”

“甚至......”

“她们还能借着那缕引子,扭曲其在旁人眼中的样貌,这等手段,神不知鬼不觉,防不胜防。”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偷听的妖物,皆是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