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黑为底、肩绣金猊的衣袍,衬托着清冷绝美的脸。
加上三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汉子。
这哪里是赴宴,看起来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先前还满是阿谀奉承的喧哗大堂,此刻,却是安静无比。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道纤细的身影之上。
姜月初的视线,淡淡地扫过满堂噤若寒蝉的商贾豪绅,最终,落在了主座之上。
须发皆白的老僧,也在此刻,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二人不说话,其余人也不敢吱声。
良久。
满脑肥肠的盐商,仗着几分酒意,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姜月初厉声喝道:“大师当面,你区区一个晚辈,竟敢如此姗姗来迟,毫无敬意!还不快快上前,向大师赔罪!”
他话音刚落。
陈通眼中凶光一闪,手已按在了刀柄上,森然开口。
“你想死?”
那盐商被他煞气所慑,吓得一个哆嗦,腿肚子都有些发软,却依旧梗着脖子。
“你......你们镇魔司,还想当众行凶不成?!”
“阿弥陀佛。”
不戒和尚挺着个大肚子,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对着那盐商,笑眯眯地行了个佛礼,“这位施主,此言差矣。”
“大师乃是得道高僧,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岂会在意这等俗礼?你这般咋咋呼呼,反倒是落了下乘,扰了大师的清净。”
他顿了顿,又瞥了眼主座上的忘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再说了,我可不曾听说,还要靠你们这些嘴碎的,来替佛祖出头。”
“你!”
盐商被他一番话噎得满脸通红,偏偏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就在此时,另一个清冷倨傲的声音,响了起来。
“镇魔司六品郎将,官身在此,便是见了凉州刺史,亦可不拜。”
刘珂手按长剑,缓步上前,“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对朝廷命官,大呼小叫?”
三道截然不同的压力,齐齐压在那盐商身上。
他脸色煞白,汗珠从额角滚落,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满堂宾客,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谁也没想到,这斩蛟仙子还没开口,她带来的三个手下,竟是如此的......
“诸位,诸位,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钱鸿连忙站起身,满脸堆笑地打起了圆场。
他快步走到姜月初面前,躬着身子,姿态放得极低。
“姜大人大驾光临,实乃蓬荜生辉,快,快请上座!”
说着,他便引着姜月初,往主桌旁一个空着的位置走去。
那位置,早已备好。
就在忘尘老僧的正对面。
姜月初也不客气,径直落座。
陈通三人,一言不发地站在了她的身后,与那老僧身后站着的年轻和尚,遥遥相对。
主座上,忘尘捻动佛珠的手,缓缓停下。
“先前便听闻施主大名,如今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只是可惜,施主的杀心,有些重了。”
姜月初呵呵一笑,“我镇魔司之人,奉王法,斩妖魔,手上若是没点杀气,岂不是让这满城的百姓,睡不安稳?”
“倒是大师,身为出家人,六根清净,却能一眼看穿我这皮囊下的杀心,想来,是对这杀伐之事,颇有心得?”
“放肆!”
忘尘身后的年轻僧人厉喝一声,“竟敢对师尊如此无礼!”
姜月初的目光,从老僧脸上移开,落在了那年轻僧人身上,眼神平淡。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
“你......”
年轻僧人脸色涨红。
“哼。”
一声冷哼,自老僧鼻腔中发出。
年轻僧人脸色一白,连忙垂下头,止住了嘴,退回了老僧身后。
钱鸿见状,心中苦涩。
这他娘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左右不过请人来吃顿饭,怎么就这么多屁事!
却依旧满脸堆笑地张罗起来。
“吃菜,吃菜,来来来,都动筷子!”
随着钱鸿的招呼,堂内众人如梦初醒,连忙又恢复了先前推杯换盏的模样。
仿佛方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只是,再无人敢将目光,投向姜月初,更无人敢上前敬酒攀谈。
开什么玩笑?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抱着这样的心思,众人心照不宣地将她当场了空气,重新将所有的热情,都倾注到了主座上的忘尘身上。
便在此刻,角落里的钱少游,动了。
在满堂宾客或诧异,或惊恐的目光中,他竟是端着一个酒壶,径直朝着姜月初那一桌走了过去。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这又是谁家的虎逼玩意儿?
还敢去给这女煞星敬酒?
钱伯庸的脸色瞬间一变,钱鸿脸上的笑容也是僵住。
钱少游却浑然不觉,他脸上挂着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笑容,走到桌前,提起酒壶,便要给姜月初斟酒。
“姜姑娘,在下钱少游,素来仰慕姑娘风采,今日得见,三生有幸,特来敬姑娘一杯!”
然而。
姜月初却缓缓抬起眼帘,侧眸望去。
“你配吗?”
“......”
钱少游的笑容,彻底僵住。
满堂宾客,更是炸开了锅。
如此嚣张!如此张狂!
镇魔司的人,也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钱鸿的脸色,瞬间阴沉,怒火攻心,险些晕倒。
一方面,他恨不得当场掐死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这种时候,这种人物,也是你能去招惹的?
还嫌不够乱?
另一方面,这姓姜的也未免太过狂妄!
这般说辞,打的是钱少游的脸吗?
这特么分明打的是钱家的脸!
可他心中再如何愤恨,此刻也只能忍着。
他对着姜月初,拱了拱手,声音沙哑。
“犬子无状,冲撞了姜大人,我这做父亲的,代他赔个不是,这一杯,老夫与犬子一同敬大人,不知大人可否卖我钱家一个面子?”
姜月初缓缓叹了口气。
“你这做父亲的,倒是煞费苦心,诶,谁让我心善呢。”
钱鸿闻言,心中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开口。
“只是,我这人吧,平日里滴酒不沾。”
她转头看向钱少游,眉眼弯弯一笑。
“这样吧,我亲自喂你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