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歌颓然垂下手,将罗盘塞回怀中,脸上满是灰败之色。
“是卑职无能...若是我实力再强一些......哪怕只是能挡住那畜生的一击,您也不必分心,放跑了那老妖。”
身为右镇魔使的亲弟弟,京城顾家的嫡系,他自幼便是在无数赞誉声中长大。
虽说未曾骄纵跋扈,但也自视甚高。
可今日.....
“行了。”
赵中流随手掸了掸大氅,平淡道:“莫要做出这副小儿女姿态。”
“您......”
“你们还年轻,十七八岁的成丹,二十出头的成丹......哪怕是在老夫那个年代,也是不多见。”
“是我们这代人没本事,没能把这世道清理干净,没能给你们争取到足够成长的时间。”
顾长歌愣在原地,眼眶微红。
姜月初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看着老者微微佝偻的身影,心中微微颤动。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身居高位者,又有几人能说出这番话?
大多是让底下人去填命,去铺路,好成就自己的功名利禄。
像赵中流这般...实在太少了。
姜月初垂下眼帘,将这份触动压在心底。
“姜丫头。”
赵中流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月初回过神,连忙拱手。
“卑职在。”
赵中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你很不错,不管是心性,还是手段,都比这小子强。”
顾长歌在一旁苦笑,却也没反驳。
“虽说跑了那头老的,但这几头小的,皆死于你手,此次泾阳之行,虽未能全功,但你当居首功。”
虽未看到其余两头是怎么死的,可那般惨烈的死状...显然也是知道是谁的手笔。
“回去之后,该有的赏赐,一分都不会少你的,老夫会亲自在功劳簿上给你记上一笔。”
姜月初抱拳:“多谢副总指挥。”
对于这种实打实的好处,她向来不会推辞。
赵中流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此次来长安,是为武庙一事吧?”
姜月初并未隐瞒,“正是。”
“十七八岁的点墨......”
赵中流咂了咂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哪怕是自己已经到了观山之境,此刻也不免有些唏嘘。
“好好把握。”
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
“你这丫头,心够狠,手够黑,这一点,倒是颇对老夫的胃口。”
“只要你能从武庙中求得灵印,踏入点墨之境。”
“老夫送你一番大礼。”
姜月初一愣。
大礼?
能让一位副总指挥使称之为大礼的东西,想来绝非凡品。
“卑职定当竭力。”
“嗯。”
赵中流不再多言,转身看向顾长歌,“还愣着干什么?叫人来把这几具尸体运回去。”
“这几头畜生虽然死了,但一身皮肉骨骼都是炼器制药的好材料,莫要浪费了。”
“是!”
姜月初站在一旁,目光落在那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
喉头微动。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四头成丹境啊。
若是换做平时,在这荒郊野外,四下无人......
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赵中流。
若是当着他的面施展血食功,怕是下一秒,那根铁锏就要砸在自己脑门上了。
况且......
姜月初感受着体内那颗已经圆润无暇、进无可进的金丹。
再往里灌,也只是溢出来罢了。
除非踏入点墨,打破瓶颈,否则这几具尸体吞了也是白吞。
甚至可能因为体内气血过盛,反受其害。
“罢了。”
姜月初收回目光,心中暗道一声可惜。
“就当是喂狗了。”
...
几个时辰后。
陆陆续续有镇魔卫赶到,开始清理战场。
赵中流因有伤在身,也不愿多做停留,带着原本几人,先行一步回京。
一路无话。
待到那座巍峨的长安城墙再次出现在视线中时,天色已晚。
城门早已关闭。
但对于镇魔司的人来说,这自然不是问题。
亮出腰牌,守城校尉连忙命人打开侧门,恭敬放行。
入了城。
赵中流也没废话,直接在朱雀大街的路口勒马。
“行了,今日便到这儿吧。”
“你们也都累了,各自回去歇息。”
“至于功赏之事,明日自会有文书下达。”
说罢,老者一抖缰绳,带着几名亲随,径直朝着总司衙门而去。
“恭送副总指挥!”
待到赵中流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顾长歌这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瘫软在马背上。
“姜姑娘,还好今日有你,否则还真得让那几天小畜生逃了去。”
姜月初神色平淡,“顾大人言重了,同僚之间,理应互助。”
顾长歌苦笑一声,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眼下已是深夜,总司那边除了值夜的卫兵,其余人怕已经回去休息了,若有什么事,也得明日再去。”
姜月初微微颔首。
这也是正理。
这一路奔波,又是杀妖又是赶路,哪怕她是铁打的身子,也难免觉得有些乏味。
主要是这身衣服......
她低头看了一眼。
袖口袍角,尽是干涸发黑的血渍,混杂着泥浆,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膻味......
“姜姑娘初来乍到,在这长安城中,可有落脚之处?”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若是没有,顾某在京中倒是有几处别院,虽算不得豪华,但胜在清净,姑娘若是不嫌弃......”
话未说完,便被姜月初抬手打断。
“不必劳烦顾大人。”
既然决定明日再去总司,倒不如趁着现在空闲,去魏府拜访一二。
当初在凉州,自己就没少蹭饭。
如今到了长安,去蹭顿饭,借宿一宿,想来那丫头也不会拿着扫帚赶人。
念及此,姜月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我已经有了去处。”
“既如此,那顾某便不强留了。”
顾长歌爽朗一笑,冲着姜月初抱拳一礼。
“待过两日,姑娘在总司安顿好了,顾某定在平康坊摆上一桌,请姑娘好好喝上一顿,算是给姑娘接风洗尘!”
姜月初并未拒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好说。”
“那便......告辞。”
“等等......”
“姑娘还有其他事?”
“寻妖盘......”姜月初侧过头去,小声道。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