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池棠无法理解为什么汉尼拔吃人会引起这么大的恐慌。
拥有独特认知模式的池棠在想,吃人只是个陈述句,并没有很新奇的概念。
吃人,对她来说是一个新名词。
而吃人的汉尼拔对她来说,是一个行为模式完全不同于正常人的人,但她在想,每一个人都应该受到尊重,就算他的癖好是吃屎。
这是妈妈教过她的,所以吃屎的人和吃人的人都应该受到尊重。
池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妈妈从来不会教她多余的东西。
“好的,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巴尼点头,觉得她应该明白了,“继续去监督他吧,记住,不要送任何尖锐物品到他的手上,也不会帮忙传任何信息,他很危险。”
池棠起身,走出监护室后面前的铁栅栏打开,按照流程穿越充满污言秽语的走道,其实她很讨厌通过喧闹,信息来源很不稳定的地方,这会让她感到不安。
但她长大了一切都要面对,逃避是不管用的,久而久之也就强迫自己适应了。
等到了尽头,走道中的声嘶力竭才消减。
玻璃墙内的男人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他坐在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将手指搭成尖顶状顶在鼻子下,两双眼睛深沉温和,如同一只优雅从容且矜贵的黑豹。
“Hi,Candy。”
“Hi,莱克特。”这是他的姓氏。
听到她更改了称呼,汉尼拔慵懒平静地往身后一躺,声线富有修养且绅士,“相信巴尼已经将我的事迹告诉你了,你害怕我吗?”
坐在牢房前折叠椅上的池棠认真端详他,
“巴尼说远离你是最安全的。”
“哦,这句话的确是真的,每个人都想要远离我,因为他们恐惧我。”汉尼拔讲到此处幽深的深褐瞳仁染上兴味,他微微前倾紧盯池棠,
普通的共情手段或恐怖威胁对这种病症的人全然无效,但每个人都不是无坚不摧的。
这类人群最注重内心秩序,因为他们无法明白正常人的喜怒哀惧,只能在心中构建一套稳定的秩序告诉自己处于的环境是正常的。
然后他们会按部就班做事,一旦内心秩序打乱,他们会急切得想当将头藏在洞里的鸵鸟。
心中筹划完毕,汉尼拔唇角勾起邪恶的笑,启唇:
“可是你不害怕我,你妈妈说过你不对劲吗?你的家庭充满了文化冲突充满了争吵,小时候你的家庭应该还算富裕,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家境变差,生活的重担压在你爸爸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因为你在幼稚园表现很奇怪,老师和小孩都不喜欢你,他们都说你是怪胎,你爸爸妈妈因此争吵过吧——”
汉尼拔发现她在听到妈妈字眼时,无神的瞳仁动了动。
他攫取眼前这座结构奇特的堡垒缺口,迅速开始以这方面为着力点,
“你妈妈很爱你吧,她每天为你做香甜可口的早餐,教会你如何面对正常人的小技巧,可没人知道她内心多么沉重,她无法担保女儿未来是否能独立生活,她未来会遇到怎么样的丈夫,她会遇到怎么样的困难并解决——”
池棠静静倾听,启唇回复,“她的确是个好妈妈。”
汉尼拔接下来的语速加快,试图打乱她接收信息的节奏:“你来这里工作你妈妈肯定很担心,想必她也跟你爸爸争吵过吧,你今天早上估计没有吃早餐,是因为他们争吵导致超时,你只能迫不得已冒着雨水过来上班,你有没有过不满呢?”
这话都说错了。
池棠勉强跟上汉尼拔的语速,但这显然扰乱了她的正常沟通模式,不安感让她下意识环住手臂拥抱自己。
她依然真诚地摇头,“我不吃早餐是因为忘记买面包了!爸爸妈妈没有争吵,他们都躺在棺材里安安静静睡觉,你说的不是我的生活!”
汉尼拔挑眉,好整以暇地注视着眼前脑袋空空的漂亮女孩。
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坦白说过错误。
他的确在说谎,这些话当然不是没有用处的,会让人潜意识放松警惕,这样他能更轻易侵入他们的精神堡垒。
只不过他在池棠口中攫取到的一条信息,这勾引了他的兴趣。
孤儿?他也是个孤儿。
汉尼拔的同情从来不会廉价且随意得施展,往往会被精确得用在掌控猎物情绪上,他放下手臂搁置在桌面上,虚伪得面露惋惜,
语调却依旧咄咄逼人,“真是个可怜的女孩,你爸妈的死应该让你很难过吧,你没有亲人了吗?所以才敢接下这恐怖的工作?
但你大概不知道这份工作有多么危险,让你来的人就是地狱中爬出的撒旦,他无情无义是个只会穿西装的畜生,你是否会半夜想起他的面孔,甚至还在为他祷告感谢他赐予你工作?女孩,他是在骗你,你在这里死了都没人知道。”
这么多话让她听得很吃力,其实她根本就来不及接收到这么多信息,就马上伸出手捂住头,实行物理式隔离状态。
她喘息尝试平复情绪,口齿坚定且清晰道,
“我不喜欢你说话的方式!”
见到她不适,墙壁中的男人冷峻的面容柔化,见好就收摊开手表示他无意如此,“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反应这么激烈,请原谅我的疏忽。”
池棠捂住耳朵将粉唇抿得紧紧的,精致雪白的面孔短暂闪过嗔怒,因为不安,她下意识垂下浓密卷翘的睫毛,不再盯着他。
“你还好吗?Candy小姐?”
她乍然听到他说话退后了几步,等到确定环境正常时才缓缓放下手,仿佛瑟缩受惊的小动物在窥探环境。
那双氤氲着朦胧薄雾的浅褐瞳仁试探抬起。
汉尼拔对上她的视线,但没多久她就躲开,随即抬起步伐走上隔壁的小楼梯,果断消失在汉尼拔面前。
看来是很生气呢。
汉尼拔直到听不见她的脚步声,充满温柔笑意的脸回归到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极具观察力,在进行第一步试探后选择不再继续,思索其他一步靠近的可能。
洗脑一个被选中的精神病人对他来说就是充满挑战和趣味的游戏,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他能窥探每个世界的彩色和黑暗,然后针对逐个的弱点设下精妙极具艺术性的死局。
这种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审判感,让汉尼拔享受且痴迷。
可惜自从被关进来,他就失去了享受的机会。
可这一次,Candy的到来让他又重燃起猎杀的热血,汉尼拔成熟尖锐的喉结滚动,他已经在幻想温热的甜腥味滚入喉咙,还有入口血肉的弹牙韧性。
啊,又想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