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都有一点吧。”童悦岚决定实话实说，
“我知道您当初留我下来是照顾我，这么轻松的工作，事情很少，薪水不低，还可以随意出门，我要是一直装作无知那就真是不识好歹了。
只是我经常会有许多事情要做，尽管有您的吩咐没人会为难我，但这毕竟不太合适，加之现在府里又多了个人，所以……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的确是怕自己在外面惹了祸连累到你们，我自己可以想办法逃脱，你们一直住在这里，目标太大，若是受了我的牵累，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老夫人笑了：“你所说的祸事是指杀了小鬼子佐藤还是昨晚劫了鬼子仓库？总不能是杀了76号那几个汉奸吧？”
童悦岚的眼睛猛地瞪大，扶着老夫人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度。
将童悦岚的表现尽收眼底，老夫人笑得更畅快了：“别怕，我要是真有恶意的话就不会现在说出来了。你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有些事，做过了就总会留有痕迹。
你要搬出去的想法我其实很赞同，如果你现在还不提出搬走，我会怀疑自己之前看错了你。要知道，事以密成，以我这府里现在的情况，想要长久地保守一个秘密是真的很难，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外面来人。”
这老夫人实在太厉害了，她究竟是什么人？
童悦岚觉得自己之前对老夫人的揣测全都错了，还是错得很离谱的那种，不过直觉告诉她，老夫人对她是真的没有恶意，这一点她无比肯定。
“你知道我当初为何要留下你吗？”
老夫人没等童悦岚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去，只是声音中突然就带了一丝落寞，
“之前我告诉你的情况都是真的，我那两个逆子确实是当了人人唾弃的汉奸，得到确切消息后，我原本是想着干脆等到他们都回来时，一锅毒药带着全家人去地下向列祖列宗下跪认罪。
可是，我不甘心啊，这种让祖宗蒙羞的事情是由我亲生的两个逆子做出来的，我下去后要如何面对程家祖宗，更要如何去面对我那铮铮铁骨的御史父亲。
那两个逆子我是掰不回来了，他们做了那么多出卖祖宗的恶事，今后该下地狱下地狱，该下油锅下油锅，我即便是亲眼看着也不会有半分心疼。
可我不愿意因为他们的原因，让程家的祖宗和我刘家祖宗在地下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所以，我就想着要尽一切努力去赎罪，至少，让祖辈无辜之人能在下面继续挺直脊梁做人。
程家的财产绝不仅是外人所知道的那些，我将那些财产牢牢握在手里，原本是想等长孙长成后全部交给他，所以那两个逆子都不清楚具体情况。
原本我想着，这赎罪的事就由我长孙去做，哪怕是散尽家财我也高兴，可还没等我将一切告诉他，他竟然也……”
老夫人停顿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地将手掠过脸边，悄悄擦去了一滴泪珠，缓了缓才继续往下说去：
“或许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摊上这样的子孙。也罢，我欠下的债我自己来还，这赎罪的事就由我亲自来做吧。
这时候我才发现，府里竟然混进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就连家生子中都有人被收买，便找了个由头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两个绝对不可能背叛的人，就是现在的秀兰和老王头。
我唯一能想到的赎罪办法就是将钱财捐给抗日队伍，让他们多杀一些鬼子，每多杀一个就多赎一分罪，若是能因此早日将小鬼子赶出我们的国土，那或许可以算是真正的赎罪成功了。
民间的抗日组织力量太薄弱，贸然将过多的财物给了他们，也许反而会害了他们。我便决定在延安和重庆中选择一方。
重庆那边，我知道不少队伍在消极抗日，但也确确实实有一些真正打鬼子的队伍，只是，我一直没途径找到他们并将财物捐献出去。
而延安那边的确全都是真真正正在打鬼子的队伍，所以，我一开始就选定了他们。而之后，我从自己的途径得知，他们也在想办法接近我，就在这时，你出现了，这也是我为何会将你留下并不断试探的原因，我想确定你的身份。”
“那您是认为确定了我的身份，所以现在才向我和盘托出？可是我……”
老夫人摆摆手打断了童悦岚的话：“你先别着急，等我说完。
可后来我又有些犹豫，因为我还是存了自己的私心。
我知道一旦小鬼子被赶走后，所有的汉奸都会被清算，而清算一方一定是当时的执政方。不得不说，延安那边确实很得民心，可按照眼下的情势来看，他们最终获胜的几率还是要低很多。
所以，我想着，我用程家的全部家财作为投名状，或许能保住我最小的那两个还不懂事，现在尚未做过任何坏事的小孙子吧。
而在我改变主意后，李明丽的出现让我下定了决心，等我确定她的身份无误后，便会将财产都交付给她们那边。”
“既然您已经做了决定，为何现在又将这些事情都告诉我？”
童悦岚是真的好奇，老夫人眼下最好的选择不应是偷偷将财产交出去吗？
“或许是因为我还有些不确定吧，我怕我捐出去的财产最后却成了某些人的私产，那样即便是最后保住了两个小孙子，我也会死不瞑目啊。”
童悦岚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她知道，老夫人的担心绝对有可能成为现实。
想到林晓，再想起之前曾了解到的，那些穿着破衣烂衫，缺衣少食，更缺少武器弹药却一直坚持打鬼子的战士们，童悦岚觉得，她可以努力再为他们争取一下。
“我先表明，我并不是您以为的那边的人，我也不是任何一方的人，我出现在程府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我想说的是，其实，您有没有想过，最后胜利的不一定就是您以为的那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