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襄意识回笼，整个过程也仅仅过去了一秒钟。
这一秒走马灯看到的画面，仿佛是一辈子。
是这株蘑菇的一辈子。
明襄再次睁眼，有些恍惚。
她意识回笼，顺着记忆争分夺秒地找到蘑菇的根部。
明襄握着匕首像拉锯一样划过它的底部。
就像是在切割一块巨型果冻。
杆部贴合着墙壁内腔，一直蜿蜒到另一个墙角。
它整个身体，为了生存，剧烈地扭曲着。
明襄用打火机送了它最后一程，按理来说，它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应该很难点燃，但很意外地，火焰噌的一声，一瞬间冒得老高。
明襄站在原地抬头往上看，热浪一波高过一波，就像空气里飘舞的孢子也被点燃。
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它拼尽全力，留给世界最后的一道尖叫。
………
体育馆地下一层。
行舟背包上的桃木剑被取下来，紧紧攥在左手里。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勉强凝聚起来的风刀正准备自裁，他的刀口落在胳膊上，已经切入了两公分，切断了肌肉，即将深入骨骼表面。
他不是一个会轻易寻死的人，他都从那么多十级任务里活下来，但是如果这一次他活下来，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就在这一刻，巨大的火焰产生的热浪扑袭过来。
太安静了。
偌大的场馆里只有他们五个人，他们僵持不下。
声音很轻易地传到耳朵里。
噼啪噼啪——
兰雅全身都很疼，这是她鼻梁第二次断裂，迟越的飞镖割开了那道陈旧的疤痕。
她的一只手臂被斩断，断臂就在她身边，现在迟越的飞镖即将割断她的脖子。
她能听到金属刀片没入她皮肉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死亡前的这一秒好似被无限拉长，她居然有时间回想，如果不是自己坚持要救下迟越，是不是自己能晚点儿死？
她摸了摸腰边的两把兽骨匕首，还有些遗憾地想，好不容易淘了个稀罕玩意儿。
没法带给吉屋了。
但是在死亡降临的前夕，迟越的身体轰然倒下。
兰雅忍着剧痛，抬起头看向门口。
………
临光市，安全局特别行动小组。
席巧推了好几个其他部门的求助工作。
理由都很统一：没空。
几个安全局的职员皱着眉头回到工位，甚至没想通，特别行动小组几乎是被团灭了，也不知道她们还有什么可忙的。
席巧盯着手环上跳动的时间。
她知道这次任务应该会异常困难。
上一次那么强大的队伍都会团灭，就算要走出来，应该至少也要等三天。
她的内心无比焦灼。
宁微像个木偶一样，搬把凳子杵在她身边。
也不说话，就这么睁大眼睛盯着。
短短一个月时间的相处，她好像和明襄之前培养出了感情。
据她所知，宁微还是第一次交朋友。
这种感觉很残忍，她要亲眼目送自己的朋友走进一个可能回不来的任务区域。
然后像望夫石一样痴痴坐在海岸，等待一个渺茫的希望。
席巧眼睛发红，眼白里布满了血丝。
从明襄出发那一刻开始，她一直在监控进度条。
在明襄进入之前，进度条是灰的。
他们是今天早上进去的，进去之后，意味着她们之间会暂时失去联系。
她们之间，席巧唯一能获取对方消息的纽带是一串冰冷的数字进度条。
甚至进度条不能反映具体伤亡情况。
有的危险的任务区每一秒都可能有人会死去。
她们只能祈祷，祈祷明襄在存活名单里。
席巧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四分。
距离他们进入任务区域即将满十二个小时。
她的眼睛无比酸涩，闭上眼睛缓和了一会儿。
叮——
长达五秒的尖锐声音响起，整个楼层都在回荡这种声音。
席巧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可能是太疲劳了。
刚刚进度条上显示还是百分之零，意味着他们毫无进展。
席巧还在想。
究竟是什么神奇的任务，他们都进去了将近12个小时，任务进度居然岿然不动。
不对，是缓慢进展后又重新归零。
她见证了这一串数字的变动。
困难程度好像远超她们的想象。
但是她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猛地攥紧。
宁微攥住了她。
反应过来，席巧掀开眼皮，身体前倾，俯身紧盯着屏幕上的进度条。
进度达成：100%。
………
“完成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八点四十五分。”通话那头是监测部的监测员的声音。
祁绛在第二天早上接到了电话通知，听到对方说任务进度到达百分之百，他眉头跳了一下。
他是后来才知道两名任务人选择了这个任务，曾经困死了六名高手。
但这一次，居然不到十二个小时就结束了吗？
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她们人呢？安全吗？”祁绛从床上弹坐起来，举着手环开始穿衣。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老大。”对方支支吾吾地说。
他只能看到数字，十级任务区域无法录像，所有设备只能维持基础功能，祁绛的问题超出了他的监管范围。
祁绛皱着眉，“行了，不说了，我直接联系兰雅。”
祁绛点动几下手指，飞速拨了过去，显示正在连线中。
如果是在任务区域，拨过去会显示不在服务区。
说明至少兰雅是活着回来了。
祁绛松了一口气。
三秒后，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懒散，带着一点儿精力耗尽的疲惫，“喂？”
祁绛问：“怎么样？你们还好吗？”
兰雅：“倒是还行，我在黑云市定点医院住院，可能要晚两天回来。”
兰雅躺在VIP病房里。
这是赏金猎人内部任务人员的特殊待遇。
祁绛的声音再次传来：“人没事就好，明襄呢？”
兰雅捏着手里的一封信，在祁绛拨通她的电话之前，她在看明襄给她发的一段长文字消息。
发送时间是五分钟之前。
兰雅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迟疑了两秒，“那个……她刚刚跟我说，她要辞职。”
“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