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爷子,你疯啦!你干嘛啊。”
“站住,别再过来了,我可真还手了啊。”
骂人已不足以平息朱元璋的怒火,此刻只想将马秀碎尸万段,自己最珍贵的孙儿,平时说两句重话都舍不得,马秀竟然将他往油锅里推。
不可饶,绝不可饶。
朱元璋是动作不停,杀气越来越浓,马秀是一脸疑惑,被撵的满院子跑,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接连追杀一刻钟,朱元璋气息一乱,又开始捂着胸口咳嗽。
也是趁着这个间隙,缓过劲儿的朱拾连忙上前,一手轻抚朱元璋心口,一手轻拍他的后背,焦急地解释:“老爷爷别生气,师父是为了教我。”
“教人?咳咳,教人会把你往油锅里推?你的手,咳咳,你的手没事?”
朱元璋忍着咳嗽,满眼心疼的拉住朱拾的手,忽的发现朱拾的手完好无损,就是沾满了油渍而已,不解道:“你这……”
“是硼砂,硼砂受热后产生大量气体,油温根本不足以伤人,老爷爷误会了。”
朱拾举着双手,十指快速活动,挤出尴尬的笑容,随即回头看气喘吁吁的马秀:“师父,我说对了是吗?”
“算你小子记住了,不过这老爷子,你要动手你得问清楚啊,我再怎么混账,也不可能害我徒弟!话又说回来,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问都不问就冲过来,还好我反应快。”
马秀一个劲儿吐槽,见朱元璋面露尴尬之色,这才摆了摆手,没好气道:“看病前院等着!朱拾,跟我回后院换衣服。”
眼瞅着师徒俩离开,朱元璋抚着胸口靠墙,眸中还有不少震惊与不满。
好好地皇长孙……即便不是皇长孙,怎么跟江湖骗子待在一起?
这能学会什么!?
简直混账,得另寻一人,带走这小郎中。
他心中如此想着,越想越是坚定,可短短一刻钟过去,想法瞬间破灭。
……
前院铺子。
今日给朱元璋看病的人不再是马秀,而是朱拾。
小少年挂着听诊器,让朱元璋大口呼吸,又示意他不要说话,重新把脉。
折腾了好一会儿,朱拾昂头看马秀,带着询问的语气说道:“常常彻夜难眠,心思重,喜欢胡思乱想……”
“你看我干嘛,你得看着患者说。”
马秀纠正错误,又提醒道:“无需用药,或者说暂时没有合适的药物,就要靠自己,这话也得说明白。”
朱拾点点头,端正态度,一本正经道:“忧虑过重,心事过多,可以先来安神汤,无需其他药物,早睡早起,每天开开心心的。”
闻听此言,马秀苦笑摇头:“你倒是好郎中,一碗安神汤就想打发病患,老爷子差钱?还是我来吧。”
说着话,马秀接手朱拾的位置,不消片刻便写好方子,将其递给朱元璋:“照着方子拿药,好好歇两天,咱大明少了你又不是不转了,折腾自己干嘛?”
“哼,好。”
朱元璋冷哼一声,瞄向朱拾的眼神又多了点心疼。
自刚刚朱拾那半吊子的模样表露出来,他心里对朱拾就只有心疼和亏欠,绝不能再让朱拾继续待在这里。
“诶,你这人不道谢就算了,咋还这个态度?”
马秀见状眉头一挑,当即冲着朱拾招手:“来,给他算账,加上上次的一起算了!那些纸也要钱。”
“来啦~”
朱拾三两步跑过来,翻了一下账本,拍手道:“一共三十二两七钱,外加上次用了十七张纸、三段绳子、两块方巾……今天还有个顶门杠,一共算作三钱零八文!”
如此一幕,朱元璋愣了。
就这么看了几眼就让自己掏钱?
连算盘都没拿过来!
竟学的如此……
不对,重点不是抠搜,是算法。
怎么看一眼就能算完的?
“胡闹,咱自己对账,用不上别人。”
一念及此,朱元璋横了一眼马秀,动作轻柔的从朱拾手中拿走账本,跑到柜台上扒拉算盘子儿。
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马秀叫住要去阻拦的朱拾:“由他去吧,扣扣搜搜的,一会儿把他喝的两杯茶也算进去。”
“好。”
朱拾抿抿嘴,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巧的点头,只是答应之后,他又从自己怀中摸出来一两碎银攥在手心,凑到朱元璋身旁,悄然塞到他手心,很小声的说道:“爷爷别怕,师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我平时用不上钱,爷爷先拿着。”
一两碎银入手温热,显然是长期贴身放着的。
朱元璋扭头惊愕的看着朱拾,迎接他疑惑目光的,却是温柔的笑容。
许是担心被师父看到,朱拾抬手挡着嘴:“老爷爷下次来的时候躲着我师父,我知道药方,以后爷爷拿药就不用花钱了。”
“不了,你师父发现了不好。”
朱元璋拿着银子,眸中满是柔情。
“不会的,师父自己也偷偷给人拿药,我都一直假装不知道的!”
听到朱元璋的话,朱拾咧嘴一笑,回头却与马秀的目光撞在一起,顿时苦着小脸儿,委屈巴巴的呼喊:“师父~”
一声师父试图唤醒师徒之间的爱,马秀也只能摇了摇头,叹道:“老爷子又不是没钱,去给老爷子装上一瓶熬的药,把瓶子钱算上。”
“用谁的?”
“当然是你的,我那可都是要大价钱卖出去的。”
听着师徒俩莫名其妙的对话,未等朱元璋再问,朱拾抱着一半透明琉璃瓶走来,瓶中装着黑乎乎的汤药。
胡闹,简直是胡闹。
如此宝物,竟然拿来装药。
朱元璋指着瓶子半天不说话,朱拾的小脸红了起来,还以为是嫌弃瓶子不好看,露出尴尬的笑容:“我,我烧的是不好看,师父烧的好看,可师父烧的是要拿去卖的,爷爷别嫌弃,给你算便宜一些。”
“不行,原价算。”
马秀一口拒绝,没好气道:“进门儿就开始给我甩脸色,我欠他的?一文钱都不能少要!”
朱元璋双目圆瞪,接过琉璃瓶,有些不敢相信:“这,真是小郎中烧的?”
“对。”
朱拾笑着点头,摸着下巴回忆:“先把沙子、硼砂、木炭……”
“去去去,你不过日子了?你跟他说这些干啥!”
马秀还想阻拦,朱元璋扒开马秀的手,双手按住朱拾双肩,拧眉问道:“小郎中,你跟着你师父不学医,怎么总学这些?”
“师父说技多不压身,他会多少,我就要会多少,不光烧制琉璃,我还会制作冰块、炼药、熬药……”
“不读书吗?那么多古籍,总该……”
“当然要读,但师父说不能读死书,所以经常让我对古文分析,说错了还要打手心,可疼了!不光这些,师父还要我习武,让那个……”
说起日常,朱拾像是终于找到诉苦的对象,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个不停。
话刚说到一半,马秀一把将他拉到身后,挑眉打量着朱元璋,眸中闪过机警:“老爷子,这些不该是你问的吧,我怎么看着老爷子……有点儿不善啊。”
对于人贩子的警觉,无论哪个时代,都是不该有半点儿松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