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冲天。
千年功力一朝散。
大明宝钞是不值钱,可那堆金银值钱!
火光照耀马秀的侧脸,他抱着熟睡的朱拾压坐在街对面,这小娃也不是没心没肺,而是跑了一天,实在是累得不行,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
“马郎中,不必太难受,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里是二钱银子,嘘,别让人瞧见,还有两张宝钞,你先拿着用吧。”
街对面的邻居一个个掏出些散碎银子及宝钞,轻声劝说着。
这段时间的相处,马秀对邻居基本不收诊金,名声还是很好的,自然有人帮衬。
然而,这些都不是占据马秀内心的问题,他心中所想只有两件事,第一便是火中的金银得盯着,免得大火之后自己还没捡走就被别人捡走了,第二就是……平常街里这么多摆摊儿的小商贩,怎么今天一把大火烧的这么干脆,他们怎么就今天没来摆摊?
但凡有一个摆摊儿的在这里,火都不可能烧的这么大。
至于急救箱,那他是真不操心,之前知道能刷新东西后,他就在卧室下面挖出来个大坑,专程找人用老松木做了个外壳,又借着煅烧琉璃的事儿,烧了一个更大的琉璃箱,多重防火防水防盗防虫蛀,还埋在地下一米多深,一层套一层,这场大火是肯定不碍事。
他坐在大火前怔怔出神,另一边的常茂和常升可不怎么好受。
马秀前脚离开,常茂正打算去北镇抚司坐会儿,一是北镇抚司刚刚设立不久,自己在京城逛遍了,还没来过这里,二是敲打一下毛骧,让他以后擦干净眼睛抓人。
岂料,他还没迈步进门,一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北镇抚司的门内。
“国公爷,好大的官威啊。”
朱元璋双手后负,腰杆挺直,冷漠的眼神停留在常茂身上。
“皇……”
“哼。”
常茂刚要跪拜,朱元璋冷哼一声挥袖往屋内走。
院内院外掌握的角度刚好,靠近门口的常茂能看到朱元璋,更后方的那些学子并看不到朱元璋的身影。
眼看皇上临走前扫了眼自己,常茂忙朝着常升使眼色,快步跟了过去。
兄弟二人着急忙慌的追进北镇抚司,一路来到后院的树下,皇上已坐在树旁的石凳上。
朱元璋捧起一杯清茶,手点了点石桌:“二位,来坐下吧。”
“微臣惶恐。”
常茂与常升声音颤抖,异口同声。
“咱让你去查案,查清楚他的身份,还有呢?”
“还有保护皇长孙……不,保护小郎中和马郎中!”
此事为常升负责,他也抢着回答:“微臣每日都去医馆,并且……”
“今日锦衣卫带走马秀之时,是谁告诉你们马秀被抓了?”
此话一出,常升用力咽了下口水,刚挺直的后背瞬间弯下来,只差趴在地上讨饶。
就刚刚外面那场面,还能是谁叫的?
这是还不清楚小郎中的身份,倘若小郎中真是皇长孙,就单凭这样的办事水准,早就被皇上砍了。
“对,对了!”
沉默最为致命,好在常升想到一件事,忙颤声说道:“启禀皇上,微臣有要事相奏!微臣与马郎中熟络些,因此,小郎中是先找的微臣,微臣情急,带他去了国公府后门,他却像回到自家一样,走在前方去找国公,微臣是跟在后面的,当时情况紧急,微臣也没发现异常,现在想想……”
话说到这儿,常升恰到好处的沉默,声音戛然而止的那一瞬,兄弟二人清楚地看到皇上的手微微攥拳,又快速松开。
“咱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做好就是!”
朱元璋冷冷的说了一句,起身挥袖离开。
言外之意,只做分内事,其他的不要掺和,甚至连想都不要想!
直至皇上离开半晌,兄弟二人这才心头一松,缓缓起身叹息。
……
一般的房屋,工期大概在一到三个月之间。
由于马秀的身份是郎中,又拿的出钱,匠人们就先日夜不休的给他攒出来一间房加左右俩耳间,先将就着住,其他的正常施工。
虽然有点儿味儿,但也算有个窝棚,只是少了之前的后院及周边的药房,人也清闲了不少,每日除了看病,就是坐在门口喝茶看匠人夯土。
“马郎中!”
正是傍晚,夕阳西下,远处传来朱元璋的呼唤。
“是马爷爷!还是老爷爷好听些。”
朱拾猛地起身,嘴里嘟囔两句就要上前迎接。
马秀一把拽住他,没好气的说道:“你回去背书,我有话要跟他聊。”
朱拾本想哼两声撒娇,几天没得清闲,好容易看到熟悉的老爷爷,难免不想多聊几句,可看到师父表情不对,他只好悻悻退回房间。
不远处,朱元璋也察觉到不对,马秀的脸色可不太好!
“马郎中。”
待到临近,朱元璋特地客客气气的拱手行礼,随即担忧道:“我听说你被人带走问话,可担心的厉害,今天难得有时间,特地过来问问。”
“嗯,装!是不是还想让我再跟你聊两句?”
马秀闻声冷哼,翻个白眼起身,绕着朱元璋转圈儿哼哧:“老马啊老马,都说是人心隔肚皮,我是真没想到啊!你老马这浓眉大眼的老爷子,也会戳人脊梁骨啊。”
“马郎中,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不明所以,想到那天在诏狱中的事,脸色一沉。
奶奶的,骂咱的事情咱都没提,你还不爽快了?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是我嘴欠,活该!”
马秀阴阳怪气的坐回位置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悠悠道:“老爷子今天来瞧什么病啊?”
“咱,咱就是来看看。”
“啊……看什么啊?看看我这马郎中怎么进了诏狱还能出来,是吗?”
“马郎中,你这人说话可有意思,你怎么咬定了是咱说了你坏话?你刚也说了,不就是被叫去问话吗?也没旁的事情发生。”
“那天聊天的就咱俩,不是你就是我,难道是他?”
一听这话,马秀也来气了,拍桌起身,手指向旁边夯土的匠人,咬牙切齿的蹬着朱元璋:“怎么?不是你说的,难道是老天爷说的?”
“不是你说的,那我被抓的时候你在哪儿?朱拾跑断了腿,找了所有人,唯独找不到你。”
马秀脸靠近朱元璋,眸中透着自信,脸色忽然变得凝重:“你以为,我真的蠢到看不出来你是谁吗?你根本就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