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父亲没在身边,你越发跋扈。”
徐妙云玉指轻点妹妹的鬓角,轻笑训斥:“不去就不去,但不可以说马郎中的不是,他毕竟是救了你的性命。”
“呸,要不是我心善,我早就把他大卸八块,犯得上忍在心里?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他扒了我……”
一听这话,徐妙锦叽叽喳喳的说起来,手也跟着笔画扒开裙子的动作,可动作做了一半,她又俏脸绯红,手下一顿,哼哧道:“跟你说这些干嘛,你要去道谢别带上我,我没什么兴趣,我去找允炆和允熥玩儿去的。”
似乎是担心姐姐拒绝,徐妙锦脚下生风,转眼就消失在徐妙云视线中。
徐妙云嫣然一笑,极小声的教训:“傻丫头,这么大的人了,还去找小孩子耍,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傻妹妹是不省心,但有一点好,她还分得清是非对错,至少在流言蜚语越传越烈的时候,仍然知道马秀是救命恩人,并没有无理取闹。
“秋红,再准备一万两白银,五千两购置礼品送到戴思恭府上,剩余五千两购置粮食,以济世堂的名义施粥。”
想了想,徐妙云领着随行的丫头往回走,莫名想起马秀清秀的脸,喃喃道:“不知道品性如何,这妮子是分得清对错,还是有了旁的心思?”
……
济世堂。
弥散着浓郁药香的堂屋,那香气混着当归的醇厚、薄荷的清冽、甘草的微甘,初闻略苦,细品却有回甘。
堂屋正中的梨木桌后,马秀身着青布长衫,双目微阖,眉头轻蹙,袖口挽至肘间,露出指节分明的手,正为面前的孩童诊脉。
候诊的妇人坐在靠墙的长凳上,怀里抱着襁褓,轻声哄着哭闹的婴孩,目光不时望向医官,带着几分焦灼却又不敢出声打扰。
许久,马秀睁开眼,语调平和的对妇人说道:“无妨,孩童只是受了些风寒,待我开剂药方,煎服三日便好。”
说罢,他提笔在笺纸上疾书,墨痕落纸,力道匀稳,如他此刻的神情般,沉稳笃定。
屋内忙碌着,屋外朱标目光温和的注视着一切,并未出声打扰。
随之一同前来的常茂等待片刻,轻声道:“殿下,进去看看吧。”
朱标微微颔首,抬步轻迈,却没惊扰堂屋内的人,找了个角落坐下等待。
直至马秀送走最后一名病人,他才起身拱手:“马郎中辛苦。”
常茂看出朱标心头的疑惑,先一步提出疑问:“马郎中医术高明,为何病人不多?”
“这是坏事?我巴不得我天天闲着。”
马秀反问一句,自顾自收拾桌上的笔墨,听到后屋传来脚步声,当即拔高了嗓音:“不抄完不许出来!”
“是~”
门内传出闷闷的应答声,随后脚步声远去。
只是这声音飘然而出的一瞬,朱标身子一颤,几乎是本能的往后屋看去:“这!”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可,可,可雄英不是已经……
“这是我徒儿,犯错了,正在受罚。”
马秀扁扁嘴回应,头也没抬:“不怪我罚他,居然认错了药,还好我多看一眼,不然真给人吃错药。”
常茂察见朱标脸色不对,赶忙岔开话题:“不会是因为拿错药,病人才少了很多吧。”
“怎么可能!”
马秀翻个白眼,将一张纸递给常茂。
后者只瞥了一眼,当即面色一变,赶紧递到朱标面前。
纸张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一些辨证论治,以及平时讲究卫生等等小准则,甚至还有一些头疼脑热的治疗之法的药方,并且贴心的在后面画出一些草药的样子。
古往今来,还从未见过有人将吃饭的法子写出来,大多医家都是闭门藏术,生怕别人学了去。
“您这是?”
常茂满眼震惊。
马秀满不在乎的挥手:“大家活着都挺累了,分发给百姓,他们自己也能分出一些小毛病,免得还得过来找我瞧病,多花银子多费事。”
“你想教会他们自医?”
朱标神色惊愕,仔细查看白纸上的字迹。
他没学过医,但对基本的还是有所了解,这上面的话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真切的希望看到的人可以学会。
朱标回头盯着常茂,眼神似乎在询问常茂,为什么这样的人却不愿意入朝为官,这明明是将百姓放在心上的人。
后者缓缓摇头,也不明白为什么。
“这么惊讶吗?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马秀揉了揉鼻子,满不在乎的说道:“行医的人,有几个希望百姓天天生病的?再说了,百姓大多都能认字……”
“等等,这里面药方诸多,还写明如何使用,你不怕百姓学会……”
“学会了是他们的事,我又不是纯靠这个吃饭,卖药不也一样挣钱。”
马秀扁扁嘴,已经猜到朱标想问什么:“太医院不也有惠民药局?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哒,哒,哒。
听到这些,朱标起身来回走动,审视的目光一直在马秀身上游走,看的马秀浑身刺挠。
“常茂,这兄弟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瞧着朱标恍惚的模样,马秀凑到常茂身边低声询问:“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怎么跟老马一样迷迷瞪瞪的。”
“嘘,你怎么!”
常茂两眼一瞪,下意识想呵斥,可想到皇上那张脸,又咬了咬牙:“你怎么老是管不住这张嘴。”
“不是,我怎么了?”
“你散尽所学,你不怕后人忘了你?”
马秀还没多问,朱标打断了他的话,凝眸注视马秀,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求名,却不要官,追逐财,却将吃饭的法子散出去,马秀,我怎么看不透你?”
“废话,能让你看透了?”
马秀刚要嘚瑟,常茂狠狠抓住马秀的手臂,随后用力地摇了摇头,那眼神带着祈求,看的马秀满脸疑惑。
“让他说。”
朱标知道常茂在意自己的身份,主动开口。
马秀则看看朱标,又扭头望了眼一脸苦相的常茂,也懒得在朱标面前嘚瑟,悠悠道:“求名是有原因的,不去做官也是有原因的,散出去这些方子是为了百姓,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你问了我这么多,我也想问一问你,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