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济世堂。
药香氤氲中,马秀扎着马步面向院墙,呼吸流畅,细汗微微冒出,半个时辰一寸未动。
苏柔早起后就坐在院中发呆,默默注视马秀。
她本以为马秀不请佣人,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今早起来才知道马秀带着朱拾收拾宅院,住处用处一天一打扫,常用的三天一打扫,不常用的一个月一打扫。
听朱拾说,马秀曾教他‘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所以朱拾也有这个习惯,起床洗漱后就开始收拾卫生。
“茶。”
苏柔正想着,朱拾捧来一杯茶,坐在苏柔身旁,跟着她一起看向师父。
“多谢。”
“不用客气,我能看出来,师父很喜欢你,他总是偷偷看你。”
苏柔垂下眼帘,指尖轻抚茶杯边缘:“不过是皮囊而已。”
朱拾笑了笑,没接话,只望着师父挺直的背影出神,喃喃道:“什么时候才能像师父那样……”
“你师父是行医郎中,又没有师承,习武的话……不太好。”
“师父说,医者什么人都要接触,要是道理讲不通的话,粗通拳脚,可以让人愿意跟他讲道理,也不用什么拔尖,只需要能面对多数人就好。”
“你师父倒是个妙人。”
苏柔嫣然一笑,低头抿了口清茶,话锋一转,问道:“你跟着师父学了这么久,学会了什么?”
“什么都学了,但师父不让我用,说我还小,可我都记在脑子里了。”
朱拾摸摸自己的小脑袋,稍加思索后,又很小声的询问:“姐姐,你是不是皇上派来监视师父的?师父说你长得好看,不像坏人,也不希望你做坏事。”
“是。”
面对朱拾的询问,苏柔毫不掩饰,但说完又反问:“难道给皇上做事,是坏事吗?何况,我是太子殿下派来的,和皇上又有什么关系?”
“不可能,师父说太子不是那样的人!”
“你师父和太子很熟?”
“不熟,但师父说了,太子殿下心怀天下,不是那种会为了一点可能就去监视别人的人。”
朱拾一本正经的回答,苏柔轻笑,手扶在朱拾的后脑勺上,柔声道:“若我是坏人,你会怎么办?若皇上真要我做坏事,怎么办?”
此话一出,朱拾猛地扭头看苏柔,小眼神带着凶恶,却转瞬即逝,落寞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知道师父一定不想让姐姐去做坏事,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让皇上去做坏事,那天的老爷爷就是皇上,姐姐知道吗?”
“知道。”
“我不想他们当坏人。”
朱拾捧着茶抿了一口,小脸上挂满哀愁:“一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很难过。”
“那就不让他们当坏人,你师父……你师父在干什么?”
苏柔看他面露悲伤,想着转移话题,扭头就看到马秀跑到了锻造炉旁边,正在手搓纤细的小铁条,神情专注地敲打着通红的金属,火星四溅。
“他是在?”
“师父说很多东西别人不会做,只能自己做。”
朱拾也没隐瞒,至少在他看来,这件事情不用隐瞒,反正只有师父会,别人想夺都夺不走。
“是嘛,原来你师父……还会这些。”
苏柔眯眼细细观望,不自觉的记下马秀的每一步动作。
……
不觉间。
日落西山,凉风乍起。
朱元璋匆匆从乾清宫走出,微风打在脸上,他又清醒几分,停下脚步往回走,可刚回到乾清宫,他又气冲冲跑出来,来来去去几次,他站在风中沉默。
杀了他,必须要杀了他!
身怀绝世医术,还能制作相应器具,此人若是不能效忠朝廷,必须杀!
也不能杀,他效忠标儿,他说了愿意做官,但只愿意做标儿的官。
他为什么这么在意标儿?
想着想着,一双巧手将厚实衣衫披在他的肩上。
朱元璋怔了一下,回头发现是马皇后,连忙将大氅取下,披在马皇后肩上:“妹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了?冷不冷。”
“冷什么?标儿去马郎中家里给我求了副药,喝了身体好的多,你呀,是不是又在琢磨马郎中的事情?”
“妹子,你别听他们瞎说,咱是在想……”
“不管你怎么想,这一次我要先想。”
马皇后打断朱元璋的话,眉眼带笑:“今天我也听标儿说了,马郎中不光医术高明,还会一些制作,这可是难得的,他要是死心塌地的跟着标儿,你可不能亏待他,标儿本来身子骨就弱,有这样的人陪在标儿身边才放心。”
“妹子跟咱想到一块儿去了。”
一听这话,朱元璋也乐了,拉着马皇后朝殿内走:“妹子,你还不知道一些别的,咱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