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们一条生路？”
闻听此言，朱元璋怔了怔，忽然笑起来：“你让咱放你们生路？从始至终，咱逼过你什么？咱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还是威胁过你？”
“马秀，咱请你做官，你挑三拣四不说，还说咱在逼你去死？”
“咱手底下的官儿这么难当吗？”
朱元璋越说声音越冷淡，如剑一般的双眸凝视马秀，眼底的杀意越来越浓郁。
谁都可以错，唯独他老朱不能错。
因为他是皇上，是大明最尊贵的人。
“咱护着你这么久，你到头来还要埋怨咱？”
见马秀一直不说话，朱元璋走到马秀面前，低声喝道：“抬起头来！”
令他意外的是，马秀还真抬起头与他对视，平静的眼眸没有畏惧和惊恐，只有一股浓郁的无奈。
“皇上，朱拾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很清楚，你们想着的是他可以牵扯未来的大明，可我想着的只是他能健康快乐的长大，他很天真纯粹，我不想他进入朝堂这个大染缸。”
马秀低头看朱拾，眸中的宠溺清晰可见：“我来到京城的时候，第一个遇上的就是朱拾，他对我来说不光是徒儿，还是我在大明遇上的第一个心理寄托，他还这么小，没必要牵扯到家国大事吧！”
“皇上，草民斗胆说一句，假如朱拾就是皇长孙，皇上该如何将他带回皇城？嫡长子长孙，是顺位继承皇位的第一人选，皇长孙又得人心，皇上想让他回来，那又有多少人不想让他回来？”
“假如朱拾不是皇长孙，皇上能保得住他多久？他不是，皇上眼下可以护他周全，十年之后呢？汉宣帝的事情不需要再发生一次了。”
马秀轻声说着，见朱元璋没有出言打断，叹了口气继续嘀咕：“既然没有合理的办法将朱拾带回皇宫，又不能让朱拾受伤害，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带着朱拾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吧。”
“……”
朱元璋没接话，默默盯着马秀，眸中的杀意越发浓郁。
正这时，朱拾挣扎了两下，马秀疑惑的松开手：“怎么了？不舒服是吗？”
“皇上爷爷生气了？”
朱拾扭头看着朱元璋，抿唇想了想，走到朱元璋身旁，伸手轻轻抚摸朱元璋的心口：“皇上爷爷不要生气，师父无论说了什么，师父一定是好心的。”
轻柔的按压感传来，朱元璋满腔怒火转瞬消散，低头看向朱拾，眼眶不免有些红润起来。
还说这不是雄英？
除了雄英，谁知道这样安抚咱？
“皇上爷爷不生气。”
短暂的沉默，朱元璋微笑着伸手将朱拾抱起来，轻声说道：“你喜不喜欢皇上爷爷？倘若皇上爷爷就是你的爷爷，你会开心吗？”
朱拾面露不解，回头看了眼马秀：“那师父可以跟我一起吗？”
“咱就是皇上，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咱不能定的？”
“只要师父愿意，我就愿意，我要和师父一起。”
“好，你说什么都好，咱全都依着你。”
朱元璋抱着朱拾来回走动，刚刚还满是阴郁的脸变得笑容满面，从一旁的书柜中扯出两个拨浪鼓：“瞧瞧，眼熟吗？喜欢吗？”
“师父也给我买过，我也有。”
“小时候玩儿过吗？”
“不记得了。”
整整两刻钟，朱元璋哄着朱拾，不愿意将朱拾放下来，只要看到朱拾笑，他也会跟着笑起来，可惜的是，每次他问起过往，朱拾都是摇晃着脑袋说不记得。
“让她带你出去转转？咱和你师父有秘密要说，你看外面多少侍卫，一起出去多气派。”
等到朱元璋累了，他将朱拾交给身旁的侍女，指向门外准备就绪的二百多名侍卫：“看看他们，都跟在你身后，快去，一会儿咱和你师父去找你去。”
朱拾不吭声，扭头看向马秀，等到马秀笑着点头，他才乐呵呵的跑出去。
朱元璋一路跟到殿门口，目送朱拾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扶着腰扭动了一下身子，冷漠的说道：“马秀，咱也可以明说，咱要的就是你的医术和那些小玩意儿，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你交出来这些，咱让你走，但朱拾必须留下。”
“咱知道你的底细，咱也知道你不想做官，是你师父不让，张定边这老小子当初死也不愿意归顺咱，如今你学成出师，他自然也不会答应。”
“朱拾的身份一天不定，咱一天不能让你走，即便是朱拾的身份定了，咱也要你把他用最稳妥的方式送回皇宫，在那之后，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
东宫。
吕氏自打回来便在殿外空地来回走动，旁人看来，是她因为今日的相遇而思念朱雄英，所以才会如此无助。
可实际上，她并非无助，而是不安。
朱拾现在已经现身，只有两种办法能保住朱允炆的正统性，第一就是杀了朱拾，永绝后患！只要朱拾没了命，就算是他真是皇长孙也没用。
第二种办法，逼迫皇上公开承认朱拾不是朱雄英，如此一来，大家可以把他带入皇宫厚待，但这种办法有个风险，十几二十年之后，后人捏造历史该怎么办？到时候一堆大臣有二心，一口咬定他就是朱雄英，再来一个正统……
历史是警醒后人的，但同样也是照镜子，无论哪种情况，翻看史书都有记载，没有想不到，只有没看到。
“不行，先下手为强，他必须死，他不死，谁都不安生！”
思来想去，吕氏狠狠咬了下下唇，剧痛使得脑袋清醒不少：“仇人，仇杀……马秀没有仇人，但……其他人有仇人。”
吕氏在空地快速来回走动，焦急担忧的模样落在刚过来的马皇后眼中。
“皇后娘娘……”
“慢。”
小宫女刚要提醒，马皇后叫住对方，眯眼看着吕氏，不免一阵苦涩：“最近也是苦了吕氏，允炆和允熥大哭一场，她还要守在外面，你们去准备些安神茶，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就好，不要惊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