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遗迹内。
那通天彻地的璀璨光柱缓缓消散,引爆的余波仍在焦土上空震荡不休。
陈平渊身形再次虚化,完美避开一道怨力光束后,在数千米外重新凝聚。
“怎么样,那些人上钩了吗?”
“所有人都被光柱吸引,正在向我们这边汇集。”
青衣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
“最近的一支队伍,在东北方,三万里外。”
“一共24人,是巫马氏和茳氏的联合队伍。”
陈平渊听到这话,再不迟疑,身形于虚实间一闪,猛然折向,朝着东北方破空而去。
..........
另一边。
巫马氏与茳氏的二十四名天骄,正驾驭着流光,朝着光柱消散的方向急速飞驰。
为首的巫馬烈满面红光,神情更是抑制不住的亢奋。
“这么壮观的源力迸发,一定有什么天材地宝甚至是传承之地出现了!”
“快!再快点!我们应该是离得最近的,这天大的机缘就是我们的!决不能让鲤氏那帮人抢了先!”
他一声暴喝,体内源力毫无保留地喷薄而出,化作一道刺目的流星。
他身后的众人也被这股狂热感染,一个个都将速度催动到了极限。
十几分钟后。
队伍中,一名专修精神力的巫马氏女人,识海猛地一跳。
她的感知在百里之外,触碰到一道一闪而逝的气息。
那气息......似乎有点熟悉。
只是还没等她细细探查,那道气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错觉。
不对劲。
这个念头刚从心底升起,一股让她神魂悸动的恐怖源力波动,已经从队伍的正前方,扑面而来。
下一瞬,她脸上的血色骤然褪得一干二净,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尖叫:
“停!都停下来!前面……”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所有人都已经亲眼看到了。
视界的尽头,一片遮天蔽日的灰色浪潮,正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有人颤声询问,但前冲的速度却没有第一时间降下来。
终于,有见识广博之人,认出了那片灰色乌云的真面目。
“是怨灵!是星云级的怨灵潮!!”
一声凄厉的嘶吼划破长空。
“跑啊!!”
为首的巫马烈头皮炸开,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之前所有的贪婪兴奋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他第一个掉头,想也不想便燃烧源力,向后疯逃!
然而,队伍中除了几个人下意识跟随巫马烈逃跑之外。
其他人听到警告后的第一反应是错愕,而非逃跑。
他们这些温室里长大的天骄,太少经历真正的生死一线。
就是这短短一个呼吸的迟疑,已经彻底断绝了他们的生路。
怨潮的速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咻!咻!咻!
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取出海灵玉,数百道凝如实质的漆黑怨力光束,已经撕裂空间,暴射而至。
那几个愣神的海族天骄,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一声。
他们护身星铠,在漆黑光束面前,连一秒都没能撑住。
连同他们的肉身,被瞬间轰成了虚无。
神魂俱灭。
反应最快的几人,在生死一线间撑起了一层层源力护盾,同时也放出了各自的防御装备,总算勉强挡住了第一波齐射。
但他们的速度,也因此慢了一拍。
下一刻,无边无际的灰色怨潮,便将他们彻底淹没。
陈平渊的视野中,他清晰地看到,那些星云境的畸变怨灵,直接无视肉身,探出虚幻的利爪,从那些天骄体内,将一道道惊恐的魂体硬生生拽了出来。
魂体刚一离体,便被周围蜂拥而上的怨灵撕扯成碎片,疯狂吞噬。
而他们的肉身,则失去了神魂的支撑,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从空中坠落。
怨灵对这些血肉毫无兴趣,呼啸而过,追逐着更远处的猎物。
怨潮过境的间隙,陈平渊身形闪烁,出现在那片狼藉的空域。
他挥手将那几具尸体,连同他们手指上的空间戒指,全部收走。
“怨力光束的威力太强,剿灭了太多肉身,战利品损耗有点大。”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青衣的声音传来。
“如果没有星云级怨灵的瞬间爆发,他们中至少有一半人有机会捏碎海灵玉逃离。”
陈平渊点点头,身形一动,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前方仍在追逐的怨潮。
他又顺手收走了几具被遗落的尸体后,再次取出几个晶核,指尖轻弹,引爆。
狂暴的源力波动,再一次将怨潮的注意力牢牢锁定在他的身上。
陈平渊调整方向,朝着地图上下一个光点密集区,飞掠而去。
猎杀,远未结束。
.........
与此同时,观礼台上。
气氛正值顶点。
所有长老都兴奋地盯着命星图,唾沫横飞地畅想着自家天骄将要夺得何等重宝,从此一飞冲天,光耀门楣。
突然。
命星图上,那个代表着巫马氏与茳氏联合队伍的明亮光团,在高速的移动中……猛的一顿。
然后,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那代表着二十四位天之骄子的光点,齐齐熄灭。
没有一丝预兆。
就像被人用手,从画卷上抹去了一样。
与此同时,命星图上,代表着总人数的数字,开始疯狂向下跳动。
从【375】,一路狂泻。
最终,数字骤停,定格在了【351】。
整个观礼台,明明刚才还鼎沸如煮的气氛,被瞬间抽空,针落可闻。
巫马氏和茳氏的两位长老似乎是无声的啊?了一下。
巫马氏那位星云八阶的长老,甚至还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似乎无法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在命星图和海灵殿的传送空地上,来回扫视。
那里,空无一人。
一个,都没有传送出来。
下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这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
一声凄厉到完全变调的咆哮,炸响全场。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星云八阶的强大气息彻底失控,如风暴般席卷了整个观礼台!
另一边的茳氏长老,双目血红,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他茳氏一族,本就人丁单薄。
这次进入海天遗迹的4人,是他族倾尽所有资源堆出来的未来和希望。
之前他还庆幸,4人成功在遗迹内汇合,还抱上了巫马氏的大腿。
结果,一眨眼,没了?
全没了?
他不能接受!
“鲤狰!”
又一声嘶吼炸响,茳氏长老彻底疯了,不顾一切地冲向主位。
这一刻,他脑中哪还有什么星河巅峰,眼中更没有海王庭大长老的身份!
“这就是你们海王庭保证的机缘?”
“这就是你口中,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的盛会?!”
“我族四位麒麟儿,是我族未来千年的根基!就这么没了!!”
“你海王庭,必须给我茳氏一个解释!!”
主位上,鲤狰心中同样翻江倒海。
他也不理解!
他也没见过!
这不对啊!
过往的十几次海灵圣会,从未有过哪怕一次类似的情况!
他的目光落到那二十多人齐齐消失的区域,骸骨之渊。
难道是.....怨潮?
不可能。
可即便是怨潮,也绝对不可能让二十多名精英天骄,连捏碎海灵玉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除非.......
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词汇浮现在脑海。
星云级怨潮!
鲤狰心念电转,之前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
下一刻,他瞬间断定,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有人在海天遗迹之内,掀起了一场针对所有人的屠杀!
但下一刻,他脸上所有的波澜尽数敛去。
真相,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星云级怨潮的消息一旦泄露,整个观礼台怕是会立刻暴动,海王庭的威严将荡然无存。
那就真的应了之前那些长老的话,不是试炼,而是蓄意屠杀了。
念头电转间,他甚至没有起身。
一股无形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下。
那疯魔般冲来的茳氏长老和巫马长老,身形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被死死禁锢。
任凭他们如何挣扎,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更发不出半点声音。
在外人看来,这便是两位长老在海王庭的绝对威严下,被瞬间镇压,不敢再有丝毫放肆。
不过,这一刻的鲤狰也知道,事情已经彻底失控。
他不敢再迟疑。
如果真让这数百名各族最顶尖的王血后裔全部葬身遗迹,他这个大长老也难辞其咎。
于是,他立刻身旁的墟天和甘蝶传音。
“让两位见笑了,遗迹内出现了大变故,恐怕需要两位施以援手。”
墟天和甘蝶也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微微颔首。
“狰长老但说无妨。”
鲤狰传音极快:“之前派遣的十九人,进入遗迹还需要大半日时间,来不及了。我需要立刻将信息传递进去,让所有人撤离!”
墟天有些疑惑:“据我所知,海天遗迹是一个独立秘境,除了海灵殿的入口外,难道还有其他办法能传送进去?”
“有。”
“但代价,极大。”
鲤狰轻叹口气。
“但现在,已经不是考虑代价的时候了。”
“再拖下去,里面的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下来!”
墟天和甘蝶闻言,神情瞬间肃穆,两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鲤狰一挥手,一个布满裂痕、甚至缺了一角的古朴青铜圆盘,悬浮在三人面前。
“逆星盘!”
墟天的呼吸一滞,竟是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死死盯着那件古物。
“不错。”
鲤狰声音低沉
“上古传送阵盘,逆星盘。”
“可无视绝大多数空间壁垒,进行跨宇宙的超长途传送,我手中这块逆星盘,原本就是海天遗迹的古物。”
他再次挥手,前方出现了一个人类,准确的说,是一个仿生智械人。
只不过这个仿生智械双眼当中,完全没有任何神采,显然是个死物。
观礼台上,所有长老的目光都被这一幕吸引,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有大事要发生了。
鲤狰看向墟天二人:
“这块逆星盘几近损坏,所以只能传送星尘一阶的非生命体。”
“稍后,我需要墟老弟维持阵法,甘会长稳定空间源力,我则分出一部分神魂,附于这智械人上,亲自进入海天遗迹!”
“唯有如此,才能最快示警!”
“没问题。”墟天一口应下。
甘蝶也郑重点头。
鲤狰站起身,对着两人郑重躬身一拜。
而后,他转身面向全场,声音不再是通过源力,而是以最纯粹的声浪,震彻四方。
“诸位,海天遗迹出现未知变故。”
“稍后,我将会亲自分魂进入其中,命令所有人即刻撤离!”
一时间,观礼台上鸦雀无声。
分魂!
那可是损伤本源的手段!
就为了进去传递一个消息?
之前不是已经派了十九个人进去了吗?
难道说,事情已经严峻到了……连那半天都等不起的地步?
不等众人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
命星图上,又一片光点,轰然熄灭!
这一次,熄灭的是一个更大的光团,足足三十八个光点!
命星图上,那代表存活人数的数字再次跳动起来。
转眼从【351】掉到了【313】。
又有几位长老脸色瞬间惨白,只是这次还不等他们发作。
嗡——
海灵殿外,空间剧烈扭曲。
一道身影踉跄着跌了出来。
那是一名海族青年,他的整个下半身都已经消失不见。
齐整的断口处,没有一丝血迹,反而缠绕着一层蠕动不休的灰白雾气。
他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显然是在最后一刻捏碎了玉佩,侥幸逃生。
青年重重摔在地上,他身侧,一道人影瞬息而至。
正是他那一脉的长老,二话不说,一手按在青年胸口上,精纯的源力便要注入续命。
然而下一刻,那海族青年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眼中最后的光彩,瞬间熄灭。
主位上,鲤狰的眼底,一抹常人无法察觉的紫芒悄然隐去。
在海王庭给出定论之前,任何真相,都不能从别人口中说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伤口处的灰色雾气,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果然是怨潮。
一旁的墟天,目光在死去的青年和面无表情的鲤狰之间一转,心中叹了口气,却是什么都没说。
这是海族的内部事务。
他一个外人,自然也不会不识趣的去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