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山城。一名军官放下译出的电文,神色凝重。
“行动成功。‘樱花’病毒数据及活体实验记录已全部获取。”
办公室里,几位高层将领传阅着那份薄薄的纸,上面记录的数据,足以在国际社会掀起滔天巨浪。
“立刻将情报整理,通报盟国。日本人的疯狂,必须让全世界都看到!”
“另外,嘉奖行动小组。他们为国家立下了不世之功。”
命令迅速下达。一场席卷全球的外交风暴,正在酝酿。而风暴中心的执行者,早已踏上了另一段旅程。
香港,码头。
潮湿的海风吹不散维多利亚港的繁华。
明楼和依萍走下轮船的舷梯,身后跟着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还有一个身姿窈窕、眉眼间却带着一丝警惕的女子。
“大哥,大嫂!”明台的脸上挂着久别重逢的兴奋,他看看明楼,又看看依萍,笑得灿烂,“你们这趟可真够慢的,这是我在学校认识的朋友,于曼丽。”
于曼丽站在他身后,只是安静地冲两人点了点头。
“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明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学校,没给你们老师惹什么麻烦吧?”
“老师说我学得差不多了,该去公司历练历练。”明台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再说,我能惹什么事,大哥你结婚是大事,要不是大姐发来的电报,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依萍看着眼前的明台和于曼丽,既然他们出现在这里,还要跟着一起回上海,意味着王天风计划的下一阶段,即将开启。
这两个年轻人,很快也要被抛入上海那座巨大的绞肉机里。
76号,汪曼春的办公室。
她将两份情报重重地拍在桌上。
一份,是关于华北某军事管制区发生剧烈爆炸,基地被夷为平地的报告。
另一份,是香港的眼线发回来的,关于明楼和陆依萍在半岛酒店与明台会面,一同品尝下午茶的详细记录。
“爆炸?下午茶?”汪曼春反复念叨着这两个词,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这怎么可能!
时间对不上。
从上海去香港,再从香港赶到华北,引爆一个军事基地,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回到香港喝下午茶?就算是神仙也做不到。
可是,香港那边传回来的照片清清楚楚,明楼的侧脸,陆依萍的笑容,还有明台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做不了假。
她派去的人,都是最顶尖的跟踪专家。
难道,真的是巧合?
汪曼春烦躁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动。
不对,一定有问题。明楼的香港之行,怎么想,都不符合他对明楼的判断,即便是明镜的安排,难道明楼都不反抗吗?这根本不像他的作风?还是说,明楼真的喜欢上陆依萍那个女人?
不,师兄不会骗她。
这其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环节。
“处长,”一名特务敲门进来,“我们的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火车站、码头都布置好了。只要陆依萍一露面,保证插翅难飞。”
汪曼春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管香港发生了什么,不管华北的爆炸和师兄有没有关系。但是陆依萍,她一定会将人抓住,撬开她的嘴,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告诉他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次,不许再有任何差错!”
新亚酒店,藤田的住处。
南田洋子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藤田的分析。
藤田没有去看香港传来的那些照片,他的手指,在华北地图上那个被烧毁的基地位置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南田课长,您看。明楼和陆依萍在公司发生争执,第二天便申请婚假,前往香港。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支装备精良的行动小组,潜入了华北的秘密基地。”
他的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行动小组的目标明确,手段专业,不仅窃取了‘樱花’计划的核心数据,还精确地爆破了整个实验室。这种行动能力,绝不是普通的地下党可以做到的。”
南田洋子端起茶杯:“你的意思是,军统?”
“是。”藤田站起身,走到窗边,“更重要的是时间。从上海到华北,再全身而退,需要周密的计划和完美的执行。明楼的香港之行,太高调,太完美了。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南田洋子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结论。
“所以我判断,在香港出现的明楼和陆依萍,是替身。”藤田转过身,一字一句地说道,“真正的明楼,就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至于他的真实身份,还有待调查。”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南田洋子早就怀疑明楼,但一直苦于没有证据。而藤田的推论,将所有零散的线索,串成了一条完整而致命的证据链。
“那我们应该立刻逮捕他!”南田洋子站了起来。
“不,课长。”藤田摇了摇头,“现在逮捕他,我们只能得到一个拒不开口的死士。而且,会打草惊蛇。”
“那你的意思是?”
“一个已知的目标,远比一个藏在暗处的窥视者,更有价值。”藤田的脸上露出一丝猎人般的笑容,“既然他是军统在上海的高级特工,我们就让他继续‘潜伏’。把他当成鱼饵,看看能钓出多少重庆方面的大鱼。”
南田洋子的怒火渐渐平息,她重新坐下,明白了藤田的意图。
这是一个更大,也更恶毒的计划。
利用明楼,将重庆在上海的情报网,一网打尽。
夜。一艘属于明氏集团的货轮,在吴淞口外的海面上悄然停泊。
一艘小小的接驳船靠了上去,几道黑影敏捷地顺着绳梯爬上甲板,很快消失在船舱里。
汪曼春布下的天罗地网,被轻易地绕开了。
明公馆。
当明楼和依萍走进家门时,明镜正指挥着阿香和佣人,将一箱箱贴着大红喜字的嫁妆搬进客厅。
“回来了?”明镜看到他们,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立刻拉住依萍的手,“快来看看,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香港那边都顺利吧?亲家对婚事没什么意见吧?”
这几天,汪曼春以各种名义给明镜,甚至是明氏集团施压,明镜都一一顶了回去。她坚信,只要这门婚事顺利办成,一切都会好起来。
“都很好,大姐。他们都很满意。”依萍顺从地回答,扮演着一个幸福的待嫁新娘。
明楼看着这一切,什么也没说,只是径直走上了二楼。
书房里,壁炉的火光跳跃着。
明诚早已等候在此。
“大哥,依萍小姐,欢迎回来。”他递上一份文件,“这是汪曼春在码头和火车站的布防图。她扑了个空,现在应该气疯了。”
“她只是个被情绪左右的疯子。”明楼接过文件,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壁炉,“藤田那边呢?有什么动静?”
“没有。”明诚摇了摇头,“藤田商社一切如常。他甚至没有对华北基地被炸毁一事,表现出任何额外的关注。”
太平静了。
平静得反常。
依萍倒了两杯红酒,递给明楼一杯,“汪曼春的陷阱,在意料之中。但藤田的沉默,才是最危险的信号。”
明楼接过酒杯,看着窗外的夜色,“一个猎手,在发现猎物的踪迹后,通常会做什么?”
依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会隐藏自己,然后,静静地等待。”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里看到了一丝凝重。
藤田不是没发现,他是发现了,并且选择了按兵不动。
他不再满足于抓住一两个棋子,他想要的,是整个棋盘。
“他已经不相信我们了。”依萍缓缓开口,说出了那个最可怕的推断,“他在怀疑你的真实身份。”
明楼摇晃着杯中的红色液体,没有反驳。
在他入职新政府的时候,他就知道,日本人从没有真正地相信过他。
这场伪装的游戏,在他们成功炸毁基地的那一刻,就已经升级了。
他们面对的,是一群冷静、耐心,并且已经嗅到血腥味的真正猎手。
藤田,正在暗中张开一张更大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