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面,热乎的阳春面咯”

沿街的叫卖声裹着热气钻进马车,混着糖炒栗子的焦香、胭脂铺的甜香,在腊月的冷空气中酿出几分活气。

苗初原本靠在软垫上昏昏欲睡,闻言猛地抬起头,额前的碎发还沾着点棉枕的绒毛,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驱散困意,却对上母亲岳婉晴含笑的目光,瞬间羞得脸蛋发烫,耳尖都红透了。

“娘,我们今天来镇上到底做啥呀?”

苗初攥着母亲的袖口,指尖蹭过绸缎上绣的缠枝莲纹样,声音软乎乎的。

马车轻微的颠簸让她忍不住往母亲身边凑了凑,像只寻求暖意的小兽。

岳婉晴笑着帮她理了理歪掉的斗篷领口,指尖触到女儿温热的脖颈,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娘寻思着你有那个‘大房子’,正好年底要查锦绣阁的账,顺便把仓库里的布匹收一收。我的乖乖,娘还不知道你那空间会不会‘下雨’,可别把我这些宝贝布匹淋湿了。”

她说着,故意捏了捏苗初的鼻尖,眼底却藏着几分认真,这些布匹是她的陪嫁底子,也是西行路上的重要物资,容不得半点差池。

苗初立刻挺直小身板,拍着胸脯保证:“娘你就放心!昨晚我特意试了,仙女姐姐跟我说,东西放进空间啥样,拿出来还是啥样!我把厨房刚蒸好的馒头放进去,过了半个时辰拿出来,还是热乎的呢!”她边说边比划,小手在空中画了个圈,像是在展示那座藏在袖中的四合院。

岳婉晴一听,当即一拍大腿,声音都亮了几分:“那可太好了!咱们走之前,让厨房多做些肉包子、油饼子,都塞进你那‘大房子’里,路上饿了随时能吃热的!”

话虽欢喜,她心里却掠过一丝酸涩,若不是乱世逼得人背井离乡,谁愿舍弃祖祖辈辈的故土。可女儿有这匪夷所思的机缘,像是老祖宗显灵护着,她绝不能拖后腿,得把西行的事办得妥妥帖帖。

“夫人,小姐,锦绣阁到啦!”

车外传来春花清脆的声音,苗初掀开车帘一角,就看见“锦绣阁”三个鎏金大字挂在门楣上,黑底金字衬着两侧的红灯笼,看着格外喜庆。

岳婉晴帮女儿裹紧斗篷,牵着她的小手走下车,寒风一吹,苗初忍不住往母亲怀里缩了缩,却好奇地打量着街上的行人,挑着担子的货郎、牵着孩子买糖的妇人、背着布包的书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年关将近的忙碌,却也藏着对乱世的隐忧。

刚到门口,一个穿着青布短褂、肚子微微隆起的汉子就迎了上来,脸上堆着憨厚的笑

“小姐,小小姐,路上可还好?冻着没?”正是锦绣阁的掌柜顺子,他是岳婉晴娘家用惯的人,岳婉晴看着长大的,如今见了母女俩,比见了自家亲人还热络。

岳婉晴看着顺子圆了不少的脸,忍不住打趣:“顺子,这才半年不见,你咋还胖了?莫不是天天吃猪肉。”

顺子挠了挠头,脸上泛起红光,不好意思地笑道:“小姐您就别打趣我了!还不是我那婆娘,天天炖鸡汤、蒸馒头,说我管着铺子费脑子,得补补。”

他说着,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半年前刚娶了媳妇,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若不是世道不太平,倒也算圆满。

苗初听着,忍不住偷偷笑了,原来不管是现代还是这个年代,男人结婚后都会变胖,倒真是件有意思的事。

“小姐,账本我早就在后院准备好了,您之前来信吩咐整理的库房,也都收拾妥当了。”顺子引着母女俩往里走,穿过摆满布匹的前堂,各色绸缎在货架上垂落,像一道道彩色的瀑布,】

“您说要捐给前线战士的布,伙计们都觉得自豪,都说这是为国家出份力,搬布的时候比平时都卖力呢!”

岳婉晴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堆叠整齐的布匹,心里泛起一阵感慨,这些布是她压箱底的家底,可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带不走的东西,不如捐出去,也算尽一份心。女儿的空间虽能装,但一家三口哪用得了这么多?与其留着被乱兵抢去,不如捐给前线,好歹能让战士们多添件御寒的衣裳。

“行,你让伙计们直接把布匹交接给我带来的人,他们会运到王会长那里,跟着募捐物资一起送往前线。”岳婉晴语气平静,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帕子。她怎会不知道官场的门道?只是有些事,不必跟孩子说透。

“娘,咱们为何不直接捐给前线呀?”苗初突然抬头问道,眉头微微皱起。

她一听到“王会长”三个字,就想起现代电视剧里那些贪污募捐物资的官员,心里顿时犯了嘀咕,万一这会长把布匹扣下来,前线战士们岂不是拿不到?

岳婉晴蹲下身,轻轻摸着女儿的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乖乖啊,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她没多说,心里却自有盘算,当官的总要“喝汤”,主动把物资送过去,让他占点小便宜,总比等他上门来抢好。况且物资运送沿路有不少人看着,他就算想克扣,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至少有大半能真的送到前线战士手里,这就够了。

苗初看着母亲的眼神,瞬间明白了,这不就是现代说的“吃回扣”嘛!她心里有些无奈,却也知道在这个年代,这已是无奈之举,便没再追问,只是暗暗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物资真真切切送到需要的人手里。

岳婉晴在账房里看了大半天账本,手指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确认每一笔都清晰无误,才放下心来。

顺子的人品她信得过,可她这一走,锦绣阁留在镇上怕是会惹麻烦,乱世之中,无主的铺子最容易被人觊觎,不如尽快出手,省得日后生事端。

她抬头看向窗外,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天色也暗了下来,心里默默盘算着:等处理完布匹的事,就赶紧联系买家,把手里的铺子都清了,专心筹备西行的事,绝不能耽误。

顺子端来热茶,见岳婉晴看着账本出神,便识趣地退到一旁。他虽不知道小姐为何突然要处理铺子、捐出布匹,却也隐约察觉出不对劲,只是不敢多问,只想着把手里的事办妥当,不让小姐操心。

苗初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看着母亲认真的模样,又望了望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心里忽然安定下来,不管前路多难,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有母亲的周全、父亲的担当,还有自己的空间,总能在乱世里找到一条活路。